高踞天穹之顶,余慈的视线穿透承启天,俯瞰“人间”,那里显示的三连坞堡某处,代表杜胡山的星芒闪光,被一道暗绿光芒卷起,一路打落,从“人间”沉入更下方仍是空无一物的黑暗里。
黑暗中这才亮起了光,虽说相对于辽阔的面积,光芒微弱到极处,但这也象征着这一层区域开启。
“那里就是屠灵狱了。”
杜胡山就是第一个住客。
此人已经半成的天煞魔胎,大约相当于天魔中“集阴煞”的高端层次,也相当于玄门的半成阳神,可在专门针对阴体的转轮屠灵魔光前,却是先天落在了全盘受制的窘况中。
以其修为,还能再挣扎一段时间,可他的败亡却已经注定了。
此人败就败在判断失误上,
诚然,余慈在心内虚空中,绝对有步虚级数的战力,四层叠加的所谓“法域”,就是学习步虚法域、并依靠九命幻灵符带来的灵感成形,效果也不错,但他还没有习惯在这种$ ()模式下的争斗,毕竟那不是一两场战斗就能学到的,可杜胡山却给吓跑了。
跑就跑吧,他却是从头到尾没搞明白状况,浑不知脑宫中还有机关――转轮屠灵魔光确实是一种可令鬼修谈之色变的东西,但有一点不可忽视,就是它无法穿透内蕴生机的肉身,对生灵的效果无限接近于零。
承启天的出现,解决了这个问题。因为它在千百人开辟的心内虚空基础上成形,这些半成品的心内虚空与承启天的关系,就像孤独地狱和地狱道的关系,独立于承启天,又可以与承启天联通,而余慈放出的转轮屠灵魔光,就是通过神意星芒,追入脑宫,直接摄了杜胡山的神魂过来。
那边杜胡山还在挣扎不休,余慈顺手又送下他的“仿步虚法域”,给杜胡山多一层压制,不一刻,凄厉的惨叫声,就从屠灵狱发端,过人间、穿承启天域和星辰天域,抵达天穹之顶。
略一动念,这杂音便给屏蔽了。至此,心内虚空的基本结构已经搭建得差不多了,有四层,理所当然是模仿着三十六天的垂直结构。但也不能说是完全结束,事实上,真正的问题正要开始解决。
他心无旁骛地重辟心内虚空,也耗费一段时间了,以平等珠激发的照神铜鉴全效法力,也已经消褪。
在激发时,余慈有了前次的经验,考虑到自己的承受能力,准备控制神意星芒扩散的范围,他的计划是二百里方圆,但事实上等他回神,神意星芒已经扩散了超过千里,幸好北荒地表人烟稀少,这一区域内,人类聚居区只有三连坞堡一处,压力还能承受得住。
平等珠十息效力一过,神意星芒中,仍未寻找到目标的、寻找到目标但未能寄生到神魂内层的,都会逐步消散,对他来说再无作用。剩下的一些,也要划分层次区块,才能让承启天步入正轨。
这个时候,像是虚生老道这样的人,还真的能派上用场,当然,余慈心中还有一个人选……唔?
又一波感应袭上心头,余慈不得不暂时中止梳理承启天的行动,将精力摆到更重要的问题上去。
有些事情,是回避不了的。
居于天穹之顶,星空在他脚下,人间生灵如蚁,如此观感,仿佛他就是神主世尊,造化万物,高于一切!这样的感觉当然挺爽,可事实上,在心内虚空中,有一些他远不能主宰驱动的东西,忘不了,绕不开,还必须给一个交待。
重新将既定的计划回忆一遍,确认无甚遗漏,他这才澄定心境,半晌心念一动,将他形象在这天穹之顶显化。这时肯定是余慈的原貌,而且衣装规整,一丝不苟。
等了这么久,那边的压力越来越大,不过余慈仍是按部就班,慢慢抬手,面向东方,作了一揖。
“五色五香,不若人心入味;摧山填海,难比幻化如神。请升座!”
话音方落,星辰天域之上,一簇青白火苗倏地燃起,光线才照过来,忽又膨胀、分裂,转眼已化为千百簇豆大火焰,偏又汇聚在一处,焰光流动,百变千变,升举入空,就像是一个小太阳,但就因为那模糊多变的光,人觉得幽奇虚缈,没有丝毫热量。
见其“升空”,余慈不再看了,朝向南方,依旧是揖手行礼:
“气冲霄汉,破尽世间诸法;入微入化,方见妙诣无形。请升座!”
一声轻吟,似若丝缕,缥缈似从天外飞来,只闻其音,难见其形,可再一注目,便见虚空中,如风过湖面,波纹暗生,隐然有一座玉楼琼宇,似隐似现,倏乎间又化清风一缕,莫知去向。
承启天中,虚生老道的真灵仍然停驻未动,刚刚那位上仙与杜胡山的交锋他见了,杜胡山狼狈逃离,却转眼被提了天煞魔胎进来,打落到最下方幽暗的“大狱”里去,到现在都有其嘶哑的惨叫声传上。
这一幕幕,让他神志恍惚,又是有着再难抑制的渴望:大神通啊,便不是真正的上仙,这也是大神通啊!
他更不愿走了,一心先再与上仙说几句话,磕几个头,看是否能得一份儿机缘。便在此时,他看到了天上升起的“太阳”。他是被迷离妖异的光线吸引的,没有看到前面发生了什么,但能够清晰感觉到,里面莫测的力量和变化之理。
然后就是九霄剑鸣,这回他从头看,可没看到一半,面对那无形剑压,就再也支撑不住,哆嗦着跪了下去,额头贴着那分不清虚实的地面,缩成一团。
下方隐约传来杜胡山零落不成调的吼叫:“天……天,那个,那个!”
余慈正好面向北方,揖礼如前:
“灵灭法存,百千虚空任渡;照神观心,六欲魔染称尊。请升座!”
这时虚空却现出一串文字图画,恍惚生灭,更外围则是黑雾层涌,千般污浊,万种魔态,毕现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