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定良辰吉日、将祖宗骸骨下葬龙穴后,安禄山即在范阳举旗兴兵,并传檄天下,檄文起首称“诛国忠,清君侧”,其后洋洋洒洒千言列举杨国忠十大罪状再后便是登台拜将,史思明为前军大将,统兵五万,经相州直取洛阳其子安庆绪为左军将军,统兵三万,经棣州,过黄河,直下淮南道而纪若尘则受封先锋将军,统兵五千,取晋州,逼潼关,胁西京安禄山自率十万大军,随后出发,为史思明接应,先取洛阳
对于安禄山的行军布阵,济天下不置评,纪若尘不关心既然安禄山已兴兵造反,天下必然大乱,可说已成了一半事至于亲力亲为,也不是给安禄山打天下,只是为了明皇与杨妃而已对于纪若尘这凭空出现的布衣白丁,安禄山能给五千精兵已是难得的宠信,这多半还是济天下的面子和名望所致
纪若尘毫不关心安禄山恩宠与否,放手让济天下练兵,自己则每日巡视一遍军营他又于军营中支起一口巨锅,写下一张药方,命军卒每日饮一口药汤,其它的诸事不理,只等七日后出兵西征
这七日中,纪若尘营中士卒死气渐增,只是无人觉察
安禄山传檄天下之时,尚秋水出了范阳,径向青墟行去,临行前将道德宗同门托付给了纪若尘见过道德宗群道后,纪若尘吩咐他们随军行动,便没有了其它安排修道之人均自视甚高,自行其是,根本不会如军卒那样令行禁止,即使他们个人武力强过军卒甚多,但在战场上,除了阵前挑战或能鼓舞下士气,真正两军对阵,万弩齐发,矢石漫天之际,能发挥的作用其实有限纪若尘自然知道这点,并不指望道德宗弟子会听从自己指挥
至于尚秋水,纪若尘思量良久,最终没有拦阻尚秋水西行之路
此时已是夏末,西京长安仍是一片歌舞升平,居生处乐今年天气反常,已近白露,仍是暑气不消,明皇一面遣人飞马自岭南运荔枝等时鲜蔬果过来,一面又摆驾到了华清宫,与杨妃共享鱼水之欢这日午后,明皇与杨妃纠缠已毕,明皇毕竟年岁大了,欢愉一过便沉沉着枕睡去杨妃则没什么睡意,自行出殿,整理妆容服侍她梳妆的,自是她那假扮宫女的师兄
“冥山那些妖怪有没有消息传回?”杨玉环淡淡地问
“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师兄答道自受过教训之后,他已不敢在杨玉环面前造次这美若天仙的师妹不光道法高深,心思也是狠辣无情,端看她对付道德宗的层层毒计就可知一二
听到回答,杨玉环当即皱起眉头,冷冷地道:“这都两个月了,怎么还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已经提点过了安禄山,那些冥山的妖怪们此去不过是再敲敲边鼓罢了现如今对付道德宗又不是什么难事,也就是打只落水狗,怎地这么点小事都办不成?!那要这些废物何用?”
师兄顺着话头道:“是,是这些妖怪都缺了点脑筋,一点小事都办不利索不过……会不会是冥山另有居心啊?”
杨玉环哼了一声,冷冷应道:“冥山与道德宗仇深似海,这等大事上必然不会变节只不过这些妖怪的脑筋的确不太灵活,有时候会死抱着原则不放,不晓得应该为谁办事,如何办事这样,这个月该给冥山的十朵六阳花只给三朵,等安禄山那头答应下来再给余下的七朵如果下个月还没有消息,那就只给一朵”
那师兄听了登时一个哆嗦,忙道:“这个扣得太狠了点?听说六阳花少过七朵,妖后文婉便会阴寒侵骨,痛苦不堪若是少于五朵,便有性命之忧”
杨玉环已拢起最后一缕青丝,顾盼着铜镜中的如花娇颜,柔柔地道:“那妖后是痛是死,关我什么事?不弄得她痛了,甚至是快死了,妖皇又怎会用心为我办事?如果那群无能之妖游说不动安禄山,那就让它们自己上西玄山拼命只要道德宗绝了香灯,我管它是谁出手的你明白了?”
“是是,明白”师兄一叠声地道
“那就去,把我的话给冥山带过去”杨玉环说罢,挥挥手命师兄退下
此时辰光尚早,被阳光暖意一薰,杨玉环也懒洋洋的有了点倦意她刚要休息,忽听殿外内侍来报:“右相国杨国忠求见”
杨玉环哼了一声,不悦地道:“圣上正在休息,相国不知有何紧要大事,此时来惊扰圣驾?”
其实杨国忠所谓要事还能有什么,无非是奏告安禄山又有谋反迹象而已,要不就是某某人与安禄山里外勾结,互为响应,居心不轨云云杨玉环正要安禄山尽起人力物力扳倒道德宗,杨国忠却来屡参安禄山要谋反,着实令她十分恼怒
她自幼在洛府长大,于杨家兄弟姐妹感情并不如何深厚入宫得宠后她屡次提携杨家亲眷,亦是为了在朝中营织自己的关系裙带,好方便操控朝政毕竟她是一介女流,虽深受恩宠,也不能明着干预朝政对于自杨国忠以下的杨家人有多大本领,她如何不清楚?哪一个真有经国之才?杨国忠近一两年来谋政权术水准虽然大有长进,可是他也尝到了弄权的甜头,愈发揽权自重,渐渐不听自己的吩咐了,如在安禄山这件大事上就独断专行杨国忠只看到安禄山对他的相国权柄构成威胁,怎晓得自己在其中的苦心安排?
冥山自古传承无数凶厉妖法,其中之一是以十万人精血魂魄为引,发动血河炼狱大阵引无尽戾气怨念,聚天地阴气寒魄,降下无法破解之咒中咒之人将日夜承受无数凶魂撕咬,直至魂消魄散或生魂被摧毁殆尽时止凶魂被此阵妖法炼过后,与寻常生魂完全不同,凶悍数倍过之纵是上清修为,至多斩杀数千凶魂,即会被凶魂吞噬
此法一成,不仅可将道德宗护山的西玄无崖阵摧毁大半,还可使山上至少半数弟子魂归极乐,可说极尽阴损凶厉之能事道德宗受此重创之后,朝庭再召集一批修士重上西玄山,多半可就此灭了道德宗香灯
为何要找上安禄山,正是为了那十万生人的精血魂魄安禄山独镇北境,大军扫荡一番,抓个十几万胡人可不是什么难事
至于此法太伤天和,引下的天谴天罚,自然有安禄山及冥山群妖去消受了说起来这也是天助杨玉环,冥山妖后文婉修炼北帝诛仙录时过于求成,结果出了差错,差点内丹爆裂,化为冰雕为了镇服内丹中四溢寒精,文婉必须大量服食奇药六阳花而这六阳花最大的产地便是玉环师门秘境杨玉环何等聪明,立时以六阳花为交换,换取冥山以传承妖法灭绝道德宗
这当中的复杂缘由,杨国忠哪里知晓?他对着安禄山动的那些小伎俩小心思实是扯了整个布局的后腿
此时那内侍见杨玉环面色不豫,又不敢压下相国的奏报,不由急得汗如雨下正在此时,内殿中传出一个浑厚的声音:“国忠有何急事啊?宣上来见朕”原来明皇已经醒了
内侍如蒙大赦,忙出殿宣召,不多时杨国忠便疾步入殿,奏道:“安禄山近日频繁调兵遣将,有大不臣之心;又迁葬祖宗骨骸于龙穴之内,旬日内必反!”
明皇已听惯此类说辞,当即呵呵一笑,言道朕待那胡儿恩重,他怎会反我?杨玉环在一旁坐着,只管剥好一颗颗水果,填在明皇口中看上去,她对朝政大事全无兴趣
杨国忠见明皇不信,急忙又举出许多证据来,可是明皇只是笑言胡儿不会反
就在杨国忠无可奈何之际,殿外忽然响起一阵急骤的脚步声,只见高力士踉跄趋入,道:“圣上,大事不好!太原府八百里加急军报,安禄山反了!”
答的一声轻响,杨妃手中一颗刚刚剥好的荔枝掉落在地
夏末秋初,江南多雨昨日尚暑意不减,一场薄雨后凉气袭人接天莲叶依然无穷碧色,映衬着两岸垂柳水杨多了些微微泛黄的沧桑,荷花已经开尽,满目群芳过后的残红,却有一丛丛莲蓬鲜活挺拔地立于水面,不觉寂寥
在一座苍翠秀峰之顶,正立着一个婷婷少女她望着前方隐隐青山,面色变幻不定,显然内心正在苦苦挣扎只不知那如画群山中究竟藏着什么可怕物事,令她如此挣扎
“殷殷,这里山高风寒,你要小心着凉”一个柔和厚重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山风并不大,张殷殷一头秀发却忽然飞扬起来她冷冷地道:“你跟来做什么?殷殷是你叫的吗?”
她身后行来一个高大英俊的年青人,正是云中居的楚寒听到张殷殷如此不客气的话,他也不以为意,笑笑道:“江湖险恶,我放心不下你何况我师与道德宗诸真人、黄伯母都同意了你我共修仙藉,于情于理,我也应该照顾你的”
张殷殷猛然回过头来,俏面冷若冰霜,道:“那是他们和你同意,我可从没同意过!你别痴心妄想!”
在张殷殷面前,楚寒似乎从来不知道愤怒为何物,苦笑道:“这个……父母有命,师长有言,难道还不作数吗?殷殷……”
“我再说一次,殷殷不是你叫的!”张殷殷毫不客气
楚寒也不气馁,他外表随和,内心坚韧,深信精诚所致,金石为开当下他并不与张殷殷在称呼上纠缠,而是顺着张殷殷的目光向远方群山望去
“那里有什么?”楚寒问道
“我的爱人”张殷殷毫不迟疑的回答几乎将楚寒击下山峰去
楚寒毕竟是云中居年轻一代首徒,忍耐和心性都不是常人可以测度,尽管这样,也过了许久方才苦笑一下,道:“那你为何不过去看看呢?”
他没有想到,就是这句话让张殷殷下了最后的决心她一跃而起,纵身出了绝崖,裙裾猎猎扬洒开来,恍若一朵昙花在风中冉冉盛开,向着对面群山飘去
楚寒吃了一惊,想去拉张殷殷时,已晚了一步而且张殷殷身法传自苏��,分毫不逊于楚寒,这时先行一步,又是全力施为,楚寒哪里追得上?其实张殷殷当日下山时也是早走了一日,被楚寒只用了两日就追上完全是因为她经常不识路途,在群山中不住绕圈子所致
楚寒看着丽人那远去的身影,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正踌躇进退之际,忽见对面山峰杀气四溢,定睛看去,数个黑甲持各色重兵器的庞然大物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森然矗立于张殷殷前行的方向
楚寒大惊,尽展身法,横越山峰,直冲了过去
骄阳早已跃出云层,将灼热的阳光洒在群山上虽然天气炎热,但在矗立的山峰之巅,由于细雨初歇,山风阵阵,仍是十分凉爽
孤峰之顶,一手持长苕,正做着今日的清扫其实峰顶早已片尘不染,不过他仍是认认真真地清扫着,未曾漏过一寸石面
就在三丈外的地方,那个人安安静静地卧着,唇角边还露着一丝微笑,似乎在做着什么好梦
一打扫完一块地方,向他望了一眼,哼了一声以一的身份地位,纵是道德宗的七八位真人一齐躺在那,也不会令一为之打扫半片落叶现今一之所以事事亲为,自然不是为了他,而只是为了青衣而已
想必,青衣虽不愿、虽不忍、虽不敢踏上这座孤峰,却也不想他受风淋雨,积垢蒙尘?
所以这些事,一来做了
不过令一也有些意外的是,他已在这峰顶安宁地躺了这许多时候,却仍是肉身不腐,宛如沉睡内中情由,就是一也有些想不通按理来说,惟有积下大功德,或与天地同寿之人,才能上体天心,有此不朽之象可是一左看右看,这小子前生后世轮回齐断,满手血腥孽债缠身,哪有半点功德迹象,凭什么也能混个长存不朽?
这世间事,能让一看不透的,实在不多而且这些极少的例外,也尽在无尽海中,未曾想这孤峰上倒是出来了一件
还有最后一小块地方了,一刚举起长苕,眉头便皱了起来
铿锵声中,一名洪荒卫在峰顶出现所有洪荒卫均知道一在洒扫孤峰的时候,就是他心情最差的时候,至于惹怒了一的下场,没人想知道因此这名洪荒卫小心翼翼地道:“一大人,有一男一女向这边冲来,兄弟们已经拦住了他们已知道这里是无尽海禁地,可是仍执意要过来……”
“女的放过来,男的打断腿”一头也不抬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