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冷泉依旧是前日模样,寒雾凝结,封锁池面,遮住了池壁上的魔门文字和相应的画纹。
余慈就吩咐陆雅:“将阿池送入泉池中……你也下来照应着。”
陆雅应了一声,白皙的面颊微有红晕,但还是在侍女的帮助下,为叶池解带宽衣,只余一件贴身抹胸,这才送入水中。
随即陆雅也是脱落衣衫,大致与叶池仿佛,但明眸善睐,身姿摇曳,风情自然还要胜过。
就担心你想歪……
余慈为什么叫陆雅过来还不够,又把骆玉娘请来,实是因为目前这情况太过暧昧,必须请一人做证,以向叶缤证明清白,免得她认为对自家弟子轻薄。
当然,明面上的理由乃是“护法”,这一点,骆玉娘也是心知肚明。
“劳烦道友看护。”
余慈向骆玉娘招呼一声,后者已经不是头一次来,说不定比他还要熟悉环境,自然不用操心。
他走到泉池边,陆雅倒把叶池摆放得很好,只露出头颈,且泉池上方寒雾凝结,只要不是存心而为,也看不出什么来。倒是陆雅自个儿,在最初的片刻窘迫后,已然是落落大方,站在冷泉中,自然展露出纤长优美的身姿,静待余慈安排。
余慈只让她在旁边静候,需要的时候可以帮助调理气脉。
至于叶池,虽在昏睡之中,眉峰依然蹙起,似是做了噩梦。余慈能够感应到,她灵台念头纷乱如麻,已经受泉池中禁制的作用,只是没有魔门心法,难以控制利用。
正待动手帮忙,石室中却似有剑吟鸣响,使得众人心头微凛。
再看叶池,眉毛已经舒展开来,且向上挑起,犀利如剑。便在她灵台之中,也有寒锋利刃,纵横来去,将兴起的念头逐一斩灭,还她清净面目。
而那些念头破灭之后,自然转为醇厚温润之力,便如甘露,点点渗透,滋养神魂。
“呃……”
余慈有点儿意外,原来同样的池子,应用之法也不一样。
他有魔门基础,又精通黑森林法门,情绪神通,万千念头生灭,均可为他所用,不需要激发这一项功能,更接近于泉池禁制的本来面目。
但难得这套禁制考虑到了走其他路子的修士,就算是如释教、玄门那般一念不起,万念不生;又或是剑修这般斩灭念头,同样可以进行转化,用以滋补神魂,效果也是不差。
想想也对,若真是念头生发太多,七情六欲反复,薛平治第一个禁受不住,肯定不会再用第二回!
不过,这就和他的设计有些冲突了。
像叶池如此斩灭念头,肯定是不成的,这样对神魂的滋润再好,也抵不过两种剑意冲突造成的损害。
余慈不再迟疑,一指点中叶池眉心,情绪神通发动,平等天中,久未动用的罗刹幻力发动,还加上一点儿“万古云霄”的意境,刹那间打入,就此形成一个幻境,将叶池引到其中。
虚空中似是又响起一声剑鸣,而这回,则是双剑交击。
在余慈的幻境之下,叶池心神受其引导,自然展开半山蜃楼剑意,余慈则控制诛神刺的部分。这一刻,在叶池“看来”,她是遇上了一位精通诛神刺法门的强者,与她比拼剑技。
幻境中,叶池便如做一场幻梦,不会去纠结,为什么会有这一场斗剑。
她的全副心神,都集注在自家剑技应用之上,集注在对手精妙莫测,又凶狠凌厉的剑意神通之上。
对手的剑气吞吐间,每一击都落在她最薄弱的位置,逼得她必须要做出改变。
有些时候,改变的范畴已经超出了叶池所精擅的剑技范围,甚至是超出了她认识的极限。此时此刻,她怎么去补充相关的知识?说不得只好以“对手”为师,汲取对方剑意运化中,那些圆融老辣,又或是奇思妙想之处,以补上自家的缺漏。
殊不知,在她意识所不及的极限之外,余慈暗吁一口长气。
总算步入了正轨。
看着轻轻巧巧一指头,实是余慈两天来细细揣摩,周密推衍的结果。如何形成幻境,如何调动剑意,如何控制进度,如何明确层次……里面的学问大了去了。
余慈主要是借助了叶池目前对诛神刺的融合成果,因势利导,大致勾勒出一整套精进的阶梯层次。某种意义上,这就等于是一种较为形象化的推衍秘术,虽说是简略了些。
早在十多年前,余慈就用类似的方法,推衍解决剑意分身和鬼厌分身的法门疏漏问题,如今用在外人身上,法理就要更为严谨,倒也显出了极好的效果。
泉池中冷烟凝结,寒意逼人,可叶池头面处,却是渐起汗珠。
在她脑海中,每一个刹那,都有成千上万个念头杀灭,同时又有数目相近的念头升起。存存灭灭,几无尽时,但在余慈精妙的幻境操控下,始终能够做到“滋补”较“损耗”高出一线,形成了良性的循环。
就是在这份“滋补”力量的支撑下,剑意的“砥砺切磋”,才能近乎无穷地持续下去,大概要到冷泉的异力损耗殆尽才会停止。
当然,形成幻境的消耗仍要由余慈负担。
他还是首度如此长时间地动用罗刹幻力。
事实上,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他越来越少动用平等天上的四道真意。
一方面是随着实力增长,一身神通并不逊色,圆转如意犹有过之;另一方面,也是出于更谨慎的考虑。
越到这个层次,越觉得里面有很多敏感之处。特别是用真实之域、天地法则体系的理论解读,总能发现更多的问题。
平等天的法门,就像是在天地法则体系中,在真实之域中,沿着对方的轨迹,模仿对方的手法,偷取对方的力量,留下的自然也是对方的痕迹。
看似安全,可要走夜路太多回,总有遇见鬼的时候,谁也不敢保证,对方会不会在同一时间、不同的方位做出同样的决定。
若真如此,恐怕是要出笑话了。
而那时候,余慈十有八九笑不出来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