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动静,不用多看,便能感觉到其中满满的恶意。
实际上,这是张衍已经熟悉了对手的节奏。
目前,将他们擒住的幕后黑手,仍没有现身。除了在闯出那块暂时“存放”他们的秘地时,有一些交手外,如今在这片深层水域中,他们最大的对头,实是此处独有的水底生灵。
在宗门内,也听一些长辈说起过,洗玉湖底当真是奥妙无穷,莫要看湖面最宽处,也就是万余里,可在深层水域,远远超出。不只是下方开阔,还有虚空之妙。多少年都没能探查清楚,迷失其中,也不意外。
如此奇特的水域,危险自然层出不穷。
最著名的,一是随着深度的增加,几乎无休止上涨的庞大压力;二是无数劫以来,各宗各派布下的守护矿区的法阵禁制,层层相叠,难以掌控;三就是洗玉湖底,复杂的生态环境,以及生活在这恶劣环境之中的各种可怖生灵怪物。
尤其是超过百里深度以下,在时刻都有成千上万斤的重压之下,洗玉湖底还是有着相当丰富的物种圈子。最要命的是,妖物特别多,所谓鱼精龟相,虾兵蟹将,各有灵智,自成一国。
以至于很多人都认为,洗玉湖底通向另一个虚空世界,那个世界很可能完全被水覆盖,湖底的妖物,就是从那个世界中过来的,甚至还不断扩大其占领范围。
事实究竟如何,张衍搞不清楚,但有一个事实最为明确:
湖底生灵妖物,实在不怎么友好。
“哗拉”水响,连续的冲撞过后,终于有强者冲破了法阵的阻碍,撞入山洞中,与之同至的,自然就是汹涌而入的水浪。
然而,能够架设在这片水域的法阵效果也当真不俗,其对水压、水流的抵抗并不是一锤子买卖,是节节抵御,虽然湖水在强压下挤迫进来,但才冲击了数丈距离,势头就在岩洞间衰落下去,只有先期冲进来的那位,闷声冲上。
来者乍看去便如一只肥头鱼,腹部生有一对如鳄鱼般的粗壮肢爪,人立而起,高逾丈许,上身无臂,却有三对刀锋般的半透明鳍翼,挥动间锐气逼人,又灵动非常,仿佛是刀法精湛之辈。
“守在这儿,注意其他三个出口。”
虽说相较于主入口,其余的进出通道都非常隐蔽,张衍仍不敢大意,让同伴押阵,他则持剑进击,选择了最凶险的近身战。
那鱼妖之前却是见识过张衍的悍勇,巨躯微微一挫,已经失去了大半冲击力的湖水,后发先至,从它脚下漫过,扑到了篝火之上,其力已尽,只是激起了些许烟雾。
火光摇曳,明暗不定,恰逢张衍剑锋划过。刹那间,那二尺九分的剑身上,仿佛是吸聚了一切光芒,挥过来的已不是剑器,而是急坠的星辰在临近破灭前,爆开的强光。
刺眼的光线就是这些深水生灵最大的克星,鱼妖千防万防,甚至已经剑芒闪耀的时候闭上眼睛,但精研东候剑技的张衍,对于剑技与光影结合的手段,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光线与剑气完全交融,随意转化,鱼妖只是觉得身上一热,剑气已经通过光照热力的微量传递,直透肺腑,再爆裂开来,由内而外,将鱼妖弄得千疮百孔,即刻毙命。
一击得手,张衍顺势一脚将鱼妖飞踹回去,其颇为雄壮的身躯,将后面闯进来的那些虾兵蟹将压得东倒西歪。而陡然复杂起来的光线流变,则是给了张衍最好的发挥空间,剑气就在明暗之中闪没,当者立仆,竟无一合之将。
不过三息左右的时间,张衍已经将敌手这一波冲势,硬生生压回到洞口。
见冲之不进,那些湖底生灵、妖物便是一哄而散。
张衍站在洞口处,缓缓收剑,顺势往后退了两步,在阴影中一口鲜血呛出来。
近一日来,如此恶劣环境下,连续的奔走、战斗,外伤还好,内部实已是五痨七伤,若不是及时发现这片区域,给了些缓冲,如今他大概已经成了这片水域的浮尸……不,恐怕尸体是留不住的。
张衍无声苦笑。无论如何,他是绝不能再出去了,否则以目前的状态,恐怕刚一入水,就要内脏爆裂而亡。
不只是他,那女子的头骨伤情,在深水之中逗留,也没有半点儿好处。
正想到那位,女子话音响起,虽是紧迫之时,依旧轻盈流利:“唔,你的剑术,看起好眼熟啊。”
“是吗?”
张衍随口应了声,忽又灵光一闪,正要再问,却听里面低呼一声:
“喂,你家的那条小蛇回来了……从别的入口进来的,真聪明!”
张衍愕然扭头,正看到一道黑中透金的长影,在已暗弱的篝火上空盘旋,精力十足,趾高气扬。
“废物,废物!”
苏双鹤一脚踹翻了案几,书房里登时一片狼籍。
“无极阁那群收钱办不成事的混帐,人都搞丢了,还有脸说什么‘尽在掌握’,赵相山嚣张跋扈到了老子头上,我看他还能蹦�Q到几时!”
话是这么说,苏双鹤也明白,无极阁不是那么容易动的。
洗玉盟把北地三湖的宗门整合起来,极力做到利益的较合理分配。可人心复杂,各家宗门之间的利益冲突,从来就没断过。虽然洗玉盟的存在,给了他们在明面上商讨解决的平台,可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仍然要在私下“处理”,这就使得无极阁之类的组织应运而生。
既然是“应求”、“应运”,这类组织的生命力就特别顽强,像无极阁这样,组织严密、后.台强硬、关系复杂的,已经有十余劫以上的历史,比一些宗门都要古老。甚至传说,其雏形存在,还要在洗玉盟成立之先。
若非如此,苏双鹤也不会辗转雇佣无极阁,做那些见不得光的秘事。
可一向“口碑不错”的无极阁,这回偏偏就出了问题。
苏双鹤一个人在屋里生气,连个商量头都没有,心头愈发焦躁,将地上的笔砚等物,踩得嘎嘎作响。
其实,他也清楚,他生气的源头,不只是无极阁。更多的还在于那边传回的即时消息。
那个叫张衍的离尘宗剑修,其随身的一条鱼龙突破了封锁,到了湖面上,好死不死地,竟又和眼下他最忌惮的人物之一产生了交集。
余慈……怎么哪个地方都有他?
“为免夜长梦多,大不了我亲自出马!”
正咬牙下决心,外面的家仆战战兢兢传入消息:“老爷,上清宗渊虚天君来访!”
苏双鹤愣在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