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这边,顾执啧了一声:“沈掌柜今天运气不好……但也不差。”
余慈明白他的意思,碰湛水澄这样的人物,确实可称之为不幸,但早一步撤下九幽牢,避免了更直接的冲撞,又因湛水澄的直率,多一个缓冲的余地,看起来至少避免了最糟糕的情况。
不过余慈心中一直有个疑惑:九幽牢临时撤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作为真正的寄卖方,他肯定没有这个要求,要说是沈婉见一直联系不他,自己做出决定,也不至于临到阵前,才匆匆更换,让随心阁都陷入被动。
真奇了怪了……
他思考的时候,沈婉总算是稍微抓着点儿湛水澄的脉搏,连哄连劝,将那只可能是天底下最可怕的猫咪引到台下去,说是另行商讨,至于剩下的烂摊子,就交给可怜的拍卖师去处置了,可以想见,有这番插曲在其中,后面的拍卖会是怎样的艰难。
余慈是没心思再看下去了,正想用个什么名目退场,便见顾执扇敲[ 掌心:“沈掌柜这回怕是有难了,咱们可不好坐视,九烟老弟,管征老弟,愚兄有个提议,不知是否妥当?”
见两人都看向他,顾执微微一笑:“刚刚湛仙子是在咱们包厢出去的,咱们还有点儿端茶倒水的微功,又蒙她看重,赠了三件法器……虽然还没落实,怎么说也是份儿交情,说不定就能说点儿话,如今沈掌柜这麻烦,说理是没可能的,只有谈谈情份之类,这就轮得咱们出场了。
“英雄救美谈不,怎么说也能全一份与沈掌柜的情谊。若是惹恼了湛仙子,想来以她的性情,也不至伤人,最多舍弃那件没到手的法器,这里的损失,由老哥我来补,如何?”
余慈心里千肯万肯,但因旁边还有个管征,却不好太积极地表态,只作沉吟状。过了片刻忽觉得不对,一抬头,却见顾执和管征齐齐拿眼看过来。
啧,倒是忘了,管征和他师姐苏雨,能让沈婉帮忙寻找调香师,肯定也是有交情在的,弄了半天,这里就他一个外人。
他当即拍了板:“一件法器而已,说什么补不补的。”
顾执大笑:“我等也是有志一同,来来来,同去同去!”
如今的随心阁,可说是如临大敌,想去凑热闹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幸好顾执头面熟,直接将关系扯到皇甫杰那里,知道他们和湛水澄有些交情,这边自然是忙不迭地请进。
不过他们不可能一窝蜂进去干涉此事,首先还要探明情况,对此,顾执既然是头一个提议,眼下也当仁不让。
不过他摇着扇子才进去半刻钟,便披头散发地撞出来,脸还给划了两道抓痕,鲜血淋漓,见余慈和管征的表情,不免有些讪讪。
“湛仙子正恼火的时候,我时机把握有些不当。”
三人一时面面相觑,顾执唔了一声:“管老弟与湛仙子也是旧识……”
话没说完,便见管征把手连摇,一个粗壮的汉子不自觉就有瑟缩的模样:“不成的,我见着那位连话都说不囫囵。”
顾执又看了余慈,但自己就摇了头。他前面让九烟“让利”已经比较冒昧了,再指望也不现实,再说,这位看起来也不是个擅长交流的,不免十分头痛。
不过出乎意料,九烟竟是主动询问:“里面是怎么个情况?到现在都没动手强抢,湛仙子应该别有打算。”
“要是能见到那九幽牢,早动手了。”
顾执整理衣装,同时摇头叹气:“现在湛仙子要随心阁指认寄卖方,随心阁则不愿坏了招牌,两边根本不可能谈拢。”
正说着,三人头皮都是一寒,那种宗师级别的神意感应,便是不带丝毫杀意,也足够他们为之凛然。
顾执便苦笑:“看看,湛仙子干脆自己了,她要真放开感应,整个丰都城有几只老鼠都逃不过……呃!”
眼前黑影倏地闪过,那正是湛水澄所化的黑猫,从他们眼前划过,直接撞入了隔邻的房间。防御的法阵嗡嗡鸣叫,但转眼就消停了。
三人忍不住好奇,便凑着墙壁开裂的缝隙往里看,只见黑猫正在屋里桌,一个四四方方的铁盒子面前绕圈儿,不时摸摸嗅嗅,似乎有些困惑。
“湛仙子,莫要做得过份了!”
后面又有人影追来,那是皇甫杰,身为随心阁北荒总柜的第一号人物,关键时刻,他是能拿出气魄来的;“蕊珠宫也不能在我随心阁的地面为所欲为……九幽牢?”
后半截话陡然变成了惊咦,他猛回头:“阿婉,你不是说,九幽牢让寄卖方取走了?”
沈婉紧跟着过来,看到这情形,也是发起了怔:“我看着他……”
说没说完,她肩陡然一沉,黑猫已经拽着她的衣袖攀来,毛茸茸的身子轻赠她的脸,稍一转脸,那对碧瞳便闪着光。
不知为什么,沈婉分外禁受不了这样的光泽,她想避开视线,可莫名地脖子僵硬,无论如何都动弹不得,心中更有恐惧之意,层层扩散。
下一刻,黑猫利爪便划了过来,尖利的指爪便如刀刃一般,闪动寒光,这个当口,她却连眨眼睛都做不到。
寒风扑面,她脑中却忽地一轻,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强扯了出来,隐约听到有人惊呼,但更清楚的还是湛水澄的哼声:
“原来是着了道儿!”
沈婉恍惚片刻,眼前终于清晰起来,但脑中还是似明非明:“着道儿?”
黑猫指尖,有一道轻烟消逝:“夺心双子魔……有一魔附于神魂之,制造幻境,传递心声,另一魔接收反馈,专门对付你们这些不入流的小辈,百不一失。什么寄卖方,真被夺心魔侵袭,你就看一头猪,也是寄卖方无疑。”
黑猫又溜下了地,几下子蹿到那方盒:“真古怪,明明已经把九幽牢骗到了手,怎么这么轻易就舍弃了?那家伙狡猾得很,一时半会儿,我也追不到的。”
众人一会儿看黑猫,一会看沈婉,后者脸色雪白,显然是给打击了,这里没有人怪她,让一个连湛水澄都称之为“狡猾”的家伙算计,又岂是她一个连还丹境界都没到的商号掌柜所能抵御?
谁也不知,这里还有一人,心头寒意森森。
乌蒙蝉蜕之后,余慈抿起嘴唇,念头越发明晰:让人给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