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相嗓音沙哑,语意却是铮然。
“我让你来帮忙,便是将事情做到实处,那马槐寻你的晦气,自有我来接下,你不用纠缠此事。”
余慈哑然,虽不知眼前这位还有没有别的算计,仅以目前来看,妙相尼姑的气魄格调,实远在游蕊之,不过,余慈又何至于让人挡在前面?
人在世间,别的都无所谓,但若让人看不起,实在是愧为男儿。
不过,他也没有再多说,只道:“先看鬼池。”
妙相领他前去的地方,果然就是昨天那处地方。过了几个时辰,鬼池中的气雾在惨绿中掺了点儿灰白颜色,能见度更低。
头顶渐转银白的“月轮”将光华投下,这光纯粹些,看得也更清楚,鬼池中时时有一些残缺不全的肢体、脸面的虚影乍隐乍现,这应该是那些被阴煞之地新近吸引过来的阴魂鬼物,被鬼池中更恐怖的怨厉之气绞杀分解的过程,其间出奇地没有半点儿声音。
余慈在池边转了半》 圈儿,这次时间远比回宽裕,他看得更仔细,甚至对周围法阵也有认识,那个四翅双头蛇,却是不见,想来还隐藏在池中。末了,他就问:
“这鬼池,应该刚用了没多久。”
“昨天用过。”
“那就还要一段时间积蓄才行。”
这是内行话,妙相闻言看他一眼,略微点头:“大约还要六天的功夫。”
那就是七日一次“鬼浴”了,这频率也让人牙痛。余慈心中有了谱,又问道:“法师的意思是,使其流转更有条理,同时消减这里的戾气?”
如果是这样,对余慈来说,还真没什么难度。
妙相微笑摇头:“不,要增加。”
余慈哑然,愣了愣才道:“增加?”
“若能扩容,自是最好。”妙相简单回应,此时她仍不相信余慈能有什么建树,只在唇角微露笑容,“鬼池浊而不纯,效用大减,眼下我只要精炼而已。”
余慈正起脸色,他原本以为妙相是用鬼池聚集阴力煞气,以淬体炼神,虽失之旁门,但原理和他修炼“白虎七宿感应心诀”也没什么差别,但现在看来,似乎他想得有些简单了。
他止住勘探的步子,又确认了一回:“法师的意思是,请人梳理鬼池,其实是要增加这里的怨厉凶煞之气……这很危险哪。”
后面一句是他看见妙相的表情,临时变更的。
妙相淡淡道:“步虚修士登临九天外域,汲取至粹玄真时,亦是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会被太阳真火化为灰烬,更会遭域外天魔夺舍,毁伤道基,我这手段,难道还会比那些人更艰难吗?”
这个,应该是不同的。余慈没有相关的经验,自然无法回答,他也没法再说,只有真正见过妙相修行的人,才知道那有多么危险残酷,但他现在应该是“一无所知”才对。
想了一想,余慈道:“仅是精炼,倒是好说。”
他取出太阴幡,迎空一展,自有摄阴聚煞之力弥散开来,惨绿气雾中,那些灰白色的杂质,都被长幡卷起,借幡中封存的神通碾碎纯化,成为细沙似的精纯阴力,当空洒下,
对气雾中那些只余下凶杀怨厉本能的鬼物碎片来说,这就是大补之物,当下便如鱼群争相夺食,鬼池中的惨绿气雾急剧沸腾,无数鬼脸隐现涌动,大都是凶戾或绝望之色,更有无边贪婪之意。虽是如此,惨绿气雾颜色却越来越纯粹,朦朦地像是披了一层绿莹莹的光。
这一过程中仍然没有任何声音,可是在池边两个修士,都是感应敏锐之辈,能够很清晰地感受到,来自鬼池中激烈的阴力震荡,若再深入一层,其中纯粹的凶煞戾意更是让人毛骨悚然。
妙相见状,眸子亮了起来,她半蹲下身,探手入池,在气雾中搅了两下,看得出,她比较满意,但又想起一事,回眸微笑:“若是你常常在此也好,但若你不在了,又当如何?”
那也简单。余慈已经彻底明白了妙相的需求,他表示,只要安一个‘过滤’的网就好,完全可以通过符法来解决。
妙相站起身来,坦然道:“之前是小看你了。”
余慈微微一笑,到此为止,见好就收也不错,可是和妙相一手接过马槐威胁的大气相比,似乎还有逊色。所以,他道:“精炼本身,其实也是扩容,同样的容积,杂质少了,阴煞之气自然更具规模。”
“哦,你还能再精练下去?”妙相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勉可为之。”
余慈站在池边,正要动手,林子外,有人声传入:“嫂嫂……呃,妙相法师。”
匆匆而来的,正是幽蕊,她是听到消息后就追过来,正好看到余慈和妙相在鬼池边研究。原本这是她最希望看到的局面,然而很不幸,这里里面却少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环节――在余慈和妙相之间,竟然没有她本人的存在!
她有一种深重的危机感,稍稍定神,她就笑道:“原来卢道已经来了……”
幽蕊是想凸显自己的存在,可是另两人都没有配合的想法。余慈只是瞥她一眼,就继续准备符法,妙相则问他:
“进去直接感受,似乎会更好?”
“这倒是。说得再好,不如法师亲身验证,我也要知道法师修炼时,如何运用此中阴煞戾气,便于对症下药,过程中,若是里面戾气过重,逐步适应也最安全。”
妙相略一沉吟,就摘去头顶僧帽,露出光洁圆润的头颅。
余慈眨了眨眼,忽地想到修炼时,妙相的形态,心头一跳,不免就有些想法:这美尼姑,不是故意诱惑我?
不管他怎么想,妙相的动作并未停下,只是事先对他点点头,轻描淡写道一声“失礼”,便解褪缁衣外袍并内衫等,缓缓走下鬼池。那隐透莹光的雪肌冰肤,曲线圆润柔顺,自具风情,在气雾中渐渐模糊。
说实在的,她角度选得很好,余慈除非是伸头探身,从头到尾,也就是看到一个侧面,侥是如此,心跳速度也有变化。
这时候,妙相回身,微微颔首,颇是嘉许:“此时效果,已比得平常蓄积七天时。”
说话时,妙相是正面朝着余慈,气雾并不能完全遮挡身躯,在修士的利眼下,什么隐秘部位,都等若毫无遮掩,然而她神态自若,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此时,幽蕊走过来,停在他身边,脸没有任何被无视的嗔恼,反而是露出笑容:“果然了得,妙相法师很欣赏你呢。”
这大约是好话,可与妙相当前神态合为一处,却透出高高在的味道来。
撮合不成,就要挑拨离间……果然像妙相所说,幽蕊也只有点儿小聪明而已。
余慈心中冷笑。然而人心之所以为人心,就在于它并不完全受控于理智。余慈也能够感应到,妙相有那种心态――一个人,是不会因为在牛马猪羊面前裸露而羞耻的,不对等的层次,很容易让道德失去存在的基础。
稍稍调匀气息,余慈脸没有什么变化,只搓了搓手,道:“开始。”
言罢,太阴幡展开,虚悬半空,按而不发。
妙相深吸口气,激发气机,一层莹光自她顶门亮起,慢慢下移,过印堂,穿咽喉,直入胸腹之间,这一刻,妙相的丰腴圆润的娇躯分明是透着光。
光芒扫过之处,惨绿气雾登时澎湃翻滚,几乎可以目见轮廓的阴魂鬼物,如飞蛾扑火,群集而。妙相娇躯分明颤了一记,原本笔直的背脊略弯,挤出一声低低的呻吟。
“嘭”地一声,惨绿气雾燃烧起来,重现了当初通过幽蕊的视角,所见的那一幕。莹绿透明的火光烧灼着妙相每寸肌肤,甚至是从她的面部七窍中透进去,让她的身躯蜷缩得更厉害,并开始无意识地挣扎。
终于,惨烈的嘶叫声响起来。
余慈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但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在声嘶力竭的喊叫声里,幽蕊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但看到余慈久未动手,她还是刺了一句过来:
“现在可不是愣神的时候。”
余慈唇角勾起,看也不看她一眼,悬在空的太阴幡一抖,封在幡中的神通运作,那是太阴役禁厉鬼术。位列“诸天飞星”之术二十八宿之列的乘符法,便是只露出冰山一角,整个鬼池的运转也开始变化。
幽蕊倒抽凉气,在她的注目下,池中惨绿火光,竟是从外而内,几个波次之内,变成了铁青颜色!仅十余息的时间,那处虚空,都被进一步提纯、爆燃的阴煞之气扭曲了。
而在那里面,妙相身躯剧颤,随后竟是僵在鬼池虚空中,肢体完全绷紧,像是一张已到了极限的弓。
“差不多了……”
余慈已经测出了妙相的极限,正要收手,鬼池中,那位竟是猛地睁开眼睛,此时,她的嗓子已经完全发不出声,但那意念却是透燃烧的瞳孔刺过来:
“继续!”
不改颐指气使的气派……余慈摇摇头,稍稍加了一丝力气,鬼池中铁青鬼火,颜色开始转淡。可也就转了那么一点儿,妙相身躯多处,已经晕一层赭红颜色。
真过限了,收!
随着太阴幡收卷,鬼池中的阴火轰地一声,被硬压到池底三尺高处,将妙相空了出来,为她解压,可妙相没有动作。
既然还在浮在半空,应该没事儿才对。
余慈是这么想的,但紧接着,他就看到,妙相开始了轻微的抽搐,悬空的身子开始不稳,同时……连绵的液滴顺着圆润修长的腿线急速滑落,不知何时,她双眸中灼灼火光消去,如今却是空茫混沌,全无焦点,再晃了晃,便一头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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