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说昏死并不确切,余慈的思维一直在流动,脉络清晰,只不过他现在着实没有余力顾及其它,包括驱使肉身,在旁人看来,自与昏死无异。
在把握住《玄元根本气法》的整体思维之后,空间的阻碍就不再是问题。虽然他的神魂、肉身、照神铜鉴被空间隔开,但之间仍有气机相连。尤其是鱼龙,因为“饲灵法”的缘故,和余慈肉身元气联系密切,反倒是充当了桥梁,帮助余慈神魂和肉身相连。
“心内虚空”就此开辟,那也就是余慈神魂归窍,睁眼看人的瞬间。
随着“心内虚空”将三者统合为一处,外界的信息片断通过照神铜鉴传导过来,余慈第一个知道的,就是赤阴和明蓝的对话。听到赤阴要就此返回东海,余慈可不认为这女人在临走前,会把她手中的宝镜还来!
余慈必须要制止那女人,可在此之前,他必须要先制止另一个家伙。
“心内虚空”中,明( 月山林的场景像是面临一场地震,或者是狂飙而过的飓风。整个空间都在震荡,而掀起这场大混乱的,就是一条剧烈挣扎的鱼龙!
更确切地说,是鱼龙的“脊柱”核心。
在“心内虚空”成功搭建的瞬间,余慈的神魂肉身又融合为一个整体,鱼龙碾压吞噬自然再无作用,本以为得了喘息之机,却不想那个主导了鱼龙本能的“脊柱”,竟瞬间舍了鱼龙的血肉神魂,借着“心内虚空”搭建的机会,直抢进来!
“心内虚空”立时天翻地覆!
以前,“心内虚空”有一个自然呈现的中心,就是中央小湖、映现心象之地。就像是一个座标,标识着“心内虚空”的结构线索。而鱼龙“脊柱”一进来,头一件也是唯一一件事,就是要夺取中央小湖的中心地位,表现得无比直接和霸道!
它要山林以它为中心存在、要小湖以他为中心扩散、要明月、甚至是整个虚空都以它为中心旋转!
这岂不是要夺舍?
那一瞬间,余慈突明白了“脊柱”的本性:作为鱼龙的中枢,“脊柱”本身没有意识,但它有强悍的本能就是俘虏一切、掌握一切、吞噬一切,让一切都围绕着它转动,为它服务、为它牺牲。
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啊!
余慈当然不会让其控制“心内虚空”,以至于控制他的血肉神魂,当下奋起反抗,可是这反抗的场面未免有些滑稽:
要知他重开“心内虚空”之时,阴神濒临破灭,肉身极度虚弱、照神铜鉴则根本不在手上,“心内虚空”能够搭建起来,完全是靠着鱼龙的桥梁作用,而阴神回归时,也是那“脊柱”主动舍了鱼龙血肉神魂,挟着他的阴神投射入窍,才让他如此顺利。
换句话说,此时余慈和鱼龙“脊柱”根本就是一而二、二而一的状态,而“脊柱”是没有意识的,现在所谓的争斗,说是争夺“心内虚空”的主导权,其实就是余慈的意志和“脊柱”强悍本能之间的控制与反控制。
“心内虚空”在扭曲和震荡,明月沉浮,山林翻覆,相较于以前的平稳安静,现在的“心内虚空”要活跃得多、激烈得多。但不管情况如何,“心内虚空”始终是围绕这场争战的中心运动变化着的。
不知不觉,中心早定。
唯一需要确定的,只是这片“心内虚空”究竟是由意志来控制,还是由本能来驱动,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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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啊,饿啊!
好想吃
“吃你个头!”
突兀的叫喊声在室内炸响,同时余慈猛地睁眼,弹身坐起。
室内一片安静,谢严本是坐在屋内桌案边,支起手肘,手指掐动眉心,吃这么一声喊,险些将指头插进眼里去。他偏头看着坐直的余慈,怔了半晌,倏然起立:
“你醒了?”
说完又觉得失态,不过他不是那种会特意掩饰自己心情的类型,稍绷下了脸,却止不住地露出笑容:“很好,醒得这么快,想来是没有大碍!”
“谢师伯。”余慈叫了一声,忽然觉得眼前发黑,还伴着强烈的晕眩。
谢严走到床前,伸手轻按住他的顶门,余慈只觉得头皮一麻,耳畔便是“锵”地一声震鸣,好像双剑交击,却并不刺耳,脑子反又清楚了许多,想必是谢严用了什么安神定魂的手法。
果然谢严道:“你神魂受损,虽是施用了养神咒,也服下了丹药,但恢复起来还比较困难。后面一段日子,心智少动,安养为要”
说着要余慈静心休养,余慈偏偏露出沉思的模样,且开口打断他道:“谢师伯,外面这是辰时中了吧?”
谢严为之一奇,屋子是密封的。莫说是余慈是个病人,刚从昏迷中醒来,便是换个健康人,初一醒觉,纯凭室内光线,也很难辨清楚时辰,尤其还是如此精确。
不给谢严细思的时间,余慈紧接着又道:“这是丹崖上?绝壁城诸宗首脑可在外面?”
对余慈的料事如神,谢严惊奇之余,也皱起眉头:“管他作甚?如今绝壁城之事,你不要再理,只要好好休养”
“谢师伯!”
余慈再次打断他的话,在床上忽地一抱拳,躬身道:“弟子有一个不情之请,望师伯应允。”
看他这副模样,谢严因其早早醒转而生成的喜悦乃至于兴奋,慢慢沉淀下去,水色瞳眸在他脸上一转,唇角抿起,终于恢复到离尘宗仙长应有的姿态上去,只是他的回应,却并不简单:
“只要我办得到,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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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壁城的天亮了,不过在许多人心中,还是蒙着一层阴霾。
对绝壁城的绝大部分居民而言,白日府就是他们的天,可一夜之间,这片天塌了。据说白日府满门上下死绝,代之而起的,是万灵门、是净水坛、是无回剑门、是玄阴教。
当然,所谓“代之而起”的认识,是城中居民在日后很长一段时间慢慢积累起来的,现在他们更关心的是昨晚上亲戚朋友有没有遭难的、自家房子要不要修缮、做事儿的地方东家是不是换了人等等等等。
他们的思路和城中的修士老爷们,没有半点儿相同。
对生活、修行在绝壁城及周边的修士来说,适应没有白日府的日子,则是当今头一等大事。不知有多少人眼巴眼望地瞅着城中的几位新贵,寻思着是不是要攀些关系上去。
不过,他们心目中的“新贵们”,又是另一番心情。
万灵门、净水坛、无回剑门、玄阴教,四个联手覆灭白日府的大势力首脑,包括他们的心腹手下,是这次大战的最终获利者,他们应该谈些实质性的东西了,他们确实在谈着,但随着一个万灵门弟子匆匆告进,所有问题不得不顺延压后。
那弟子是来传递消息的:离尘宗余慈余仙长有请诸位。
“醒了?这么快?”说话的是卢明月,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旁边的伊辛和尚。伊辛则宝相庄严,垂眸低眉,不言不语。
议事厅中,第一个站起来的是史嵩。他在昨夜激战中失了条手臂,此时脸色苍白中透着黯青,闻言却是大喜:“当真?”
确认之后,他便转向厅中诸人,笑道:“既然余仙长见召,诸位便同去吧。只要这位无恙,昨夜之时便是完满了!”
说罢,也不管其他人是个什么反应,他叫上胡丹,两人当先出厅,后面诸首脑各怀心思,也鱼贯跟上。
很快到了余慈养伤的房间,此时谢严仍在屋中,却是寻个角落,闭目眼神,视众人如无物。几位首脑都是先向他行礼,才向余慈问候,也颇惊讶余慈恢复之快。
余慈用很舒服的姿态倚坐在床上,微笑应付过了几人的客套话,同时目光在各人脸上扫过,确认了他的目标确实不在其中。这才慢条斯理地道:
“白日府交结妖魔,祸乱全城,幸有诸位出力,将其势力连根拔起,功莫大焉。然而白日府雄踞绝壁城数十年,势力盘根错节,影响无处不在,而如今一夜之间被连根拔除,留下的真空急待添补,空出的资源急待分配,这些都是必须尽快考虑、商谈诸位先前是不是也在谈了?”
谁也没想到余慈讲话这般直接,而话里涉及到各宗的直接利益,总有人十分着紧和关切的。无回剑门的门主董剡便是最关切的人之一,他受的伤势比史嵩还重,此时却强拖病体,参与之前的议事,闻言便叫道:
“余仙长可是已有腹案了?”
此言一出,史嵩等人脸色便都有些变化。余慈将他们的神情尽收眼底,微微笑道:“是有一些,不过也要由诸位宗主共同商议唔,赤阴上师怎么不在?
他话题转得突兀,明蓝却似早有准备,圆脸上笑意微微,上前一步,轻声道:“好教余仙长得知,敝教上师昨夜与金焕交战时受伤,此时正在宫中静养,不克前来,望仙长。”
余慈出言打断了她的话:“赤阴上师的意思,是要由明法师代表玄阴教么?”
明蓝刚应声“是”,余慈已经怫然道:
“赤阴上师欠考虑了。明法师固然是德高望重,但有些事情,不与一宗之主当面讲,如何说得清楚?如何讲得明白?若是议事不明,生了误会,折了玄阴教应得的好处,又该怪谁去?此间利害,明法师不妨对赤阴上师讲明。”
满室中人都是愕然,无法理解余慈此刻的态度。
余慈看着明蓝渐皱起的眉头,微笑起来:“还好,幽求宫离丹崖不远,来去花不了太长时间。至于赤阴上师的伤势
顿了顿,他咧开嘴笑,露出满口白牙:
“那伤势,总不至于严重到要回东海疗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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