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法米特列为我教的头号大敌,此人不除,我拜月教的千年基业,大有可能毁在他手上。”
这样的命令终于下达,据说是东条老师进行占卜,得自太古魔神的指示,这一点其实非常无聊,显而易见的事实,用眼睛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为何要多此一举,还去向鬼神寻求答案?虽然我身在暗之神宫多年,却始终搞不清这点。
“东条老糊涂了,他已经失去身为当世霸者的资格,该是让出路,滚下台的时候了。”
我的父亲安格斯·酷西塔,最近终于按奈不住,预备把筹谋多年的大计付诸实现,杀人夺权。
一方面,是他实在等得太久,一方面……这也与法米特有关。七大祭司中有两名与父亲结为同盟,密约夺权,但在不久前一次战役中,以马内列王国长公主请动法米特相助,胜负瞬间逆转,两名祭司一死一重伤,大大削弱了父亲的叛变实力,逼得父亲不愿再等,决定把计划付诸实施。
问题是,若东条英夫是个好对付的人,早两百年他就是个死尸,父亲虽已有了杀东条老师的决心,却是没有具体方法。
“可恶,本来凭着你的死白眼,我们可以使用究极魔法,打倒东条的机会有七成,但现在……”
以死白眼为钥匙,在特殊天时使用冥府皇族的特殊魔法,这是父亲计划十年的绝命战术,本来一直在等待天时到来,现在天时将近,能够协助他施法的祭司却一死一重伤,多年苦心规划竟归一梦,人算不如天算,怎不令他扼腕。
另一方面,东条老师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对父亲进行许多制肘措施,进一步限制他的权力,两人之间的冲突逐渐明显,也趋于白热化,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之间的决裂是无可避免。
东条老师确实不是简单人物,看着那些冷冽而犀利的高明手段,连我都不禁担心,会否他早已发现了我的身分,只是故意隐忍不言?
这个担忧终于在某一天实现,东条老师命我到他的书房,说是要交代秘密任务,但从进房的那一刻起,我就感觉不对劲,东条老师身上散发的气息不对,那时一种针对敌人的森冷杀气,换言之,东条老师对我……有杀意!
“夏洛堤,你可知道为师因何要找你来此吗?”
“弟子不知,请师父明示。”
罕有地,我感到了不寻常的压力,背后冒出冷汗,暗思该逃或是该备战,以东条老师的实力,我在他面前挣扎求生,可有机会?
“本教处置叛教之徒向来严厉,共有三百六十七种折磨手法,肯定能让人痛不欲生,你是本教的菁英之材,为师一向器重于你,更盼你日后能够接我大位,为何你要做出这等叛逆之事?”
“叛、叛逆……这话从何说起?我……”
父亲大人的图谋,看来已经被发现,东条老师如此找我说话,是预备先发制人,将我翦除?或是给我一个叛离父亲阵营的机会?
在战场上从来无所畏惧的我,难得地感到忐忑不安,不过这一切恐惧的源头,却在东条老师将一叠文件扔在桌上时,宣告揭晓。
“这是最新调查的结果,里头所记载的,是你私通本教大敌法米特的证据,你该不会不认吧?”
原来是为了这个,真是百密一疏,其实我早该想到,这种事情不可能瞒得了太久,我的所作所为终归会给人知道。
自从在以马内列大监狱的分手后,我和法米特一直保持联络,无论他到了哪里,或是正在做什么,我们总是定期联络,甚至见面,万千了解对方所发生的一切。
偶尔,我遇到了任务上的难题,他的奇妙知识、思考能力,适时给了我指点,让我得以用智谋去克服难题;有些时候,他会碰到强敌,被追杀得如野狗逃窜,虽然这与我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当我意外被牵扯入局中,就不得不与他联手,将敌人诛灭,不知不觉,我们也都欠对方几条命了。
这些事情都不是有意为之,包括我们的定期联络,都不是我们一开始想要这么做的。我也不认为我与法米特有什么友情,我们之间只是相互利用,并不是朋友,当然更没有什么其他的关系,只是……不知怎么的,每当想要切断我们的关系时,总是下不了那个决心而已。
不能够果断做事,现在果然就嚐到苦果。之前,法米特只是个小人物,我与他的关系不至于引来什么麻烦,但如今……他已是拜月教必诛的头号大敌,我与他有所联系,这就变成超级重罪。
事情不好解决,但我却松了一口气,因为比起我与父亲大人的关系被发现,现在的情形无疑是比较有得商量。
“……这件事除了你我之外,暂时还没有别人知道,至于应该怎么做,你心里有数。”
东条老师的话意中,带有明显的暗示。进行这些调查、撰写这些报告的人,本该都是知情人,但东条老师说没有别人知道,就表示这些人已经被灭口处理。
这些年来,东条老师在我身上的栽培与心血不少,若是将我处决,那一切就付诸东流,想必他不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所以,一向处置叛徒狠辣无情的他,这次破例手下留情,开了一条路给我走。
“请问……我该怎么做才能平息您的怒气?”
“方法很简单,为了证明你对本教的忠诚,有两条路给你选,有两个人,只要你提着其中之一的首级回来,这次的事就当作没发生过。”
“哪两个人?”
“阿尔方斯·修·卡穆,或者……法米特。”
真是狠辣的选择,单挑慈航静殿第一高手,这种形同送死的一战,或者利用我与法米特的关系,在约见他的时候,将他刺杀。
这样的情况,也许有些人会为此困惑,但对我而言,该选择哪一边是再明白也不过了。
世上最重要的东西,就是我自己的存在,只要我能活下去,什么东西都可以牺牲!这么多年来,我都是笃信这件事而活到如今的,今天当然也不会改变。
当我离开这个房间,预备把选择付诸实现时,法米特……在我心里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约见法米特并不是什么难事,我们本就维持着秘密联系,他似乎也很享受着这种没有旁人知道的秘密会面。
时间会把一个人改变,虽然法米特从出道至如今,看起来都还像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术士,但是在心里,他也有很多的改变。一个人获得了那么大的成功,能够成为别人眼中欣羡的目标,他所付出、失去的东西,绝对不只是一点点。
或许也正因为如此,法米特很珍惜我这个“朋友”或许是我们相识于他技艺未成时的机缘,让他每次看到我,都像是回到从前那个无忧少虑的时代吧。
“唷,朋友,好久不见了,你最近好像也混得不错啊!”
准时出现的法米特,热切地打着招呼。虽然已经是当世一等一的大法师,但他总是穿着学徒服色的魔法袍,说是这样比较没有拘束,这也是我无法理解的一种心态。
来之前我就已经想好了,法米特一现身,立即出手,一刀斩下他的首级。法米特并没有修练武功,以我与他的实力差,很可能他的头都被我斩下了,都还没有发现我的出手。
“怎么了?夏洛堤,有什么不舒服吗?你的表情好奇怪啊!”
很奇怪的一点,明明都已经想好了,可是,当人出现在我面前,我却迟迟动不了手,这到底是怎么了?
“嗯,你好像不舒服啊,要你说说最近发生的事,大概你也不方便吧?那就我来讲讲我的近况吧。”
法米特的近况,几乎都与女人有关,各族各派、各式各样的女人。法米特的为人不喜欢争斗,如果放任他本性发展,根本不会拥有今日这等成就,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为了帮助某个女性,因此卷入麻烦事内,这才导致不断发生战斗,变成了大地上最顶尖的魔法师。
现在听他说起身边琐事,所提到的,也是一个又一个的女性名字,那都是他身边的‘红颜知己’,其中,最令他感到棘手的一个,就是以马内列王国的公主,凯萨琳·修·卡穆。
这个公主早年一直追杀法米特不放,但后来也不知怎么搞的,两个人又再混在一起,还常常因为她的关系,法米特被拉到战场上,与慈航静殿战在同一阵线,与我教爆发多场战役,法米特固然因此声名鹊起,凯萨琳也得到很高的政治利益。
我无心去细听,在法米特说话的整个过程中,我不只一次想要动手。只要一拔刀,他马上就是个死人,然而……我明明知道如此,握刀的手却仿佛有万斤重,怎么样也挥不出去。
杀不了该杀的人,我怎么会如此懦弱了?
这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我与法米特只能够活下来一个,要是今天我杀不了法米特,届时我将会受到东条老师的严厉处置,后果非常严重。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我感到不知所措,杀人应该对我应该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我不了解自己为什么会下不了手?难道他不只是一个与我互相利用的对象?难道……我们真的是“朋友”或者我们已经是……
一幕一幕的往事,迅速在眼前闪过,从我们相识以来的种种,全都如泉水似的涌出,每回忆起一件事,握刀的手便颤抖一分,到了最后,我不得不向自己承认,我确实是杀不了这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