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又震又响，躺在床上的任索下意识松开了手，手机直接硬邦邦地砸到他鼻梁上。
痛倒是不痛，但他拿起手机的时候顺手一划，滑动了接通按钮，手机里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哎！？任大哥你真醒了啊？”
任索顿时松了口气，哭笑不得说道：“羡鱼？”
“没错，就是我羡鱼哒！”
任索光听声音都能想象出林羡鱼正一脸神气地用大拇指指着自己。
“你怎么知道我已经醒了？”任索奇道。
“你刚才给赵老师的朋友圈点赞了啊，我也点赞了，所以你一点赞我就知道了。”
“……”任索服了，微信这沙雕功能怎么还没取消。
不过在他认识的人里，也就只有林羡鱼会经常刷朋友圈并且评论点赞，其他人要么不刷朋友圈，要么只看不赞，所以这条情报渠道就几乎只有林羡鱼拥有。
“嗯，我醒了，现在没什么事了。”
“那就好，嘿嘿。任大哥你不知道，你跟班长睡着那七天里，我真是紧张得无心上课，”林羡鱼一本正经地说道：“好不容易等你醒了，你又突然昏了过去，我们都吓坏了。”
“谢谢……”
“对了任大哥，你和小玖到底是啥关系啊？”
任索微微一怔：“额……收养关系？怎么了吗？”
“之前你跟班长沉睡的时候，我们都是瞒着小玖的。而那时候你的情况太奇怪必须送院，怎么都瞒不住了，但小玖看见你之后虽然也很亲你，不过她非常放心，笃定你肯定会醒来。也是因为她的原因，所以东老师、乔姐姐、白老师和班长才这么放心让你转院到老家。”
任索和小玖的关系说简单也简单，就是巴基斯坦和卡巴斯基的关系；说复杂也复杂，因为小玖曾经是游戏角色，也跟他有羁绊关系，并且小玖的九尾狐进化体系里有很多关于精神控制的进化，更别提小玖曾经吞噬了联邦的秘境至宝，所以小玖能察觉到任索的灵魂变化倒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这些事就无法跟林羡鱼解释了，任索转移话题：“对了，你们放假了吧？小玖现在在哪？”
“早就放寒假了，我都回家了。”林羡鱼似乎是在床上滚来滚去，声音晃晃的：“小玖跟东老师一起回东老师老家了，之前任大哥你爸妈来的时候，也问过小玖要不要跟他们回白云。”
在法律关系上，小玖的监护人是任索爸妈，他和承灵都没有收养小女孩的权利――就算他们结婚了都不行，年龄不够。面对任何试图收养小女孩行龌蹉之事的变态萝莉控，玄国有一套完整的法律。
“然后小玖不愿意，更想跟承灵一起吗？”任索推测道。
“不，小玖愿意，”林羡鱼否定了任索那浅薄的智慧：“但东老师不愿意。她跟小玖说了一下后，小玖也说要跟东老师回家，然后叔叔阿姨也答应了。”
“哈？”任索有些奇怪，这种做法不像东承灵啊，“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我不知道，你问老师呗。”林羡鱼的声音快乐得像风铃哗啦啦响动一样：“任大哥，你还没打电话给东老师吧？”
“……没。”
“也没打电话给乔姐姐，给班长吧？”
“我刚想打，然后你就打电话过来了。”任索暗示她赶紧挂电话，这个咸鱼怎么越来越嚣张了。
“那我就不告诉班长你已经醒了，让任大哥你给班长一个惊喜。”林羡鱼完全不在意任索的潜台词，笑嘻嘻地说道：“话说回来，任大哥你那个昏迷，还真是恰到好处啊，不然当场就可能出大事了。”
任索心里咯噔一下，马上反驳道：“我大事问心有愧能出什么任索！？”
“任大哥，你冷静点，你话都说不清楚了。”林羡鱼嘿嘿一笑，然后收敛笑容认真说道：“不过任大哥，我在一旁看着，在你醒了又晕过去之后，她们真的很紧张很慌乱。我从没见过那么不知所措的东老师。
在叔叔阿姨来之前，是小星星和她们一起轮流日夜照顾你。我也从没见过那么温柔那么有耐心的乔姐姐。
还有班长，班长那几天真的是哭惨了，她以为是她的原因才导致你变成这样，我从没见过那么可怜的班长。
所以任大哥，我只是想告诉你，她们对你……”
“我知道。”任索钻进被窝里，闷声说道。
“抱着特殊的……哎？你知道？”电话另外一头的林羡鱼愣了一下，旋即用怀疑的语气说道：“你知道什么了？知道她们是你可以借很多钱的‘好朋友’？”
“我知道东承灵、乔木依、古月言都xi……”任索说着说着都说不下去了，抱紧枕头做了哑巴――这种恍如七点合家欢爱情电视剧的台词实在说不出口，听起来又蠢又自恋。
“xi~~~？”林羡鱼拖长尾音。
“……我跟你说这个干嘛？”任索反应过来了：“谢谢林同学的来电，任索感谢你一直以来的鼎力支持，再见――”
“等等等等！”林羡鱼连忙喊住任索，说道：“我最后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如果东老师乔姐姐班长都掉进水里，你会选择先救谁？”
“我会选择将你也扔下去！”任索恶狠狠地说道。
“什么，任大哥你打算连我都要拖下水――”
直接挂断电话，耳根终于清净了。
任索不由得感叹，真是女大十八变，只不过是一个月不见，林羡鱼居然变得越来越嚣张了，她这态度，简直就像是想看他的好戏……
不过挂掉林羡鱼的电话，就代表任索没有任何理由再拖延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犹豫的，而且被林羡鱼那么一提醒，任索知道自己虽然依靠‘战术昏迷’拖延了一个月，但他自己是爽了可以舒舒服服静心养病，其他人可是在担心他。
至于先打给谁，任索选择将这件事交给通讯录――刚才他将通讯录滑了下来，按照顺序由下往上拨打，分别为‘乔（q）’、‘古（g）’和‘东（d）’。
拨打乔木依电话，任索听到刚接通了一下然后就挂断了。
任索疑惑地看了看手机，再拨打一次，听见‘你拨打的用户处于通话中’的忙音。
任索想了想，现在下午时间，木公子可能在工作吧，等下再找她。
打给古月言，很快就接通了：“索先生！？”
“嗯，是我……我醒了。”任索这话说得像是刚睡醒懒觉一样。
“那就好，你醒了就好，”古月言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她深呼吸一口气才缓缓说道：“我不会再说我连累你这些话了。”
“嗯，这些都是我自己的原因，真的不关你事，反倒是有你的帮助，我才能活着离开月之暗面。”任索马上安慰一句。
“我不是需要你安慰我……只是我曾经在教堂里许下诺言，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我都会毫无保留地……爱你。”古月言的声音里充满羞意，不过她还是硬撑着说下去：“既然是这样，就无所谓连累了，因为无论怎样，我都会无条件照顾你。我本来打算春节过后就到你家，说服伯父伯母将你转院回天莲学院，然后让我来照顾你的。”
比起连‘xi’都说不出口的任索，连古月言的恋爱段位都比他高出一个大境界了。
“那只是……”任索下意识说了一句，然后就卡壳了。
“那只是什么？只是人物标签的扮演？”古月言咄咄逼人：“索先生，如果你觉得那只是我为了月之暗面的馈赠而说出的谎言，并且没有任何人见证，我可以马上录个视频放到网上变成永久的影像资料，虽然我年龄不够不能去领证，但只举办婚礼是没有问题的，还有――”
“我错了。”任索马上说道：“我居然试图污蔑你的真心，是我的错，我为我的过错道歉，请原谅我。”
跟东承灵和乔木依都不一样，古月言具有乔木依那猛烈的进攻性同时也具有东承灵的那光明磊落的防御性――她会在规则的界限内不择手段，根本不跟任索玩虚的，就是靠阳谋正道堂堂大军彻底碾压任索。
她最擅长的事，就是占着道理镇压诸逆。
简单来说，任索面对这样的古月言，一触即溃。
古月言轻轻呼出一口气，柔声说道：“我很开心。”
“只要你没事，比什么都好。”
不等任索松口气，他就听到古月言问道：“那你一定还记得那个吻吧？”
吻……
任索眨眨眼睛，想起来了。
就在任索即将实施九死一生的‘拐跑女神计划’时，他以为自己可能会凉，那时候古月言梨花带雨地问他‘能不能喜欢我’，任索那时候就彻底放飞自我，直接用行动说话了。
而且任索很肯定，那时候他绝不是出于‘快死了就爽一下’、‘她好可怜’之类的心态而答应，而是在水晶大教堂里的时候，他就已经确认自己有那么一份心思，想和古月言发展一段终生的超友谊关系……
只是任索一直强行憋住这份龌龊心思，但救露娜的时候他都可能要凉了，所以才憋不住，嘴爽一下。
只不过嘴快一时爽，事后……修罗场。
“记得。”
任索忽然放松下来。其实，他在月之暗面里，就已经隐隐思考在活着离开后要怎么办。
要么，他就履行自己的诺言，从此与古月言一生一世一双人。但问题是，他许下诺言的时候，还有个露娜在，那就变成一生一世1.5双人了。
虽然任索不知道露娜的本体是谁，但他可不认为露娜会找不到他――就算露娜找不到他，哪怕是为了确认自己的拯救是有成果的，他也得找到露娜。
所以，‘忠于一人’这个诺言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屡行，他只能屡行‘忠于多人’的诺言……听起来怎么感觉像是三姓家奴？
因此，面对已经见识他寡廉鲜耻一面的古月言，任索彻底放下隐藏的心思，选择将自己完全暴露出来：“我昏迷之前，你问我，我和露娜说了什么……其实是我在救露娜的时候，露娜跟我说，我还没回答教堂神父的誓言询问，然后我回答了――我愿意永远爱你……们。”
古月言沉默了，任索也做好她‘啪’的一声挂电话的准备。
“这个你们……只包括我和露娜？”
“不止。”任索说出口的时候身体忍不住颤了一下，感觉自己就像是上学时站起来对着班主任大声说‘老子今天没做作业’的勇士。
“果然……”古月言一点都没惊讶，“你昏迷了一个月，所以你现在的心情也没改变吧？”
任索：“没有……还没有。”
不知为何，任索觉得自己现在说啥都有点无耻。
“你啊……你其实可以骗我的……骗我这么一个女大学生，对你来说不应该是很简单的吗？”古月言有点哭笑不得。
“我才骗不到你，能骗你的只有你自己。”任索坐在床上，苦笑道：“我甚至骗不到自己，我就是想和你做很多艳俗的情事……我无法阻止自己，但如果你能……”
“那可不行。”古月言仿佛能知道他想说什么，直接打断了他：“不能住在你心里，都是客死异乡。”
“我也不是很害怕，至少，你还没被其他人拐走……其实，是我还没能从其他人手里拐走你。”
“不过，现在我们隔着电话聊天，索先生你倒是变得大胆多了……以后等面对面，我就看看你还能不能说出这样的话，哼哼。”
任索眨眨眼睛，“那……再见？”
“下次面对面我们再聊。”古月言轻快地说道：“不会很久的。”
是，是不会很久，但至少也有半个月才开学啊！
简直像是经过了一场精彩纷呈的BOSS战，任索全身都放松下来。
“对了，我将我们在月之暗面经历的事都告诉东老师和乔姐了，拜拜。”
古月言大BOSS突然濒死反击，直接打爆了任索。
任索懵了一下，然后经过一番思索，觉得好像也没什么变化――他本来就打算见一步走一步，不然他还能针对每个人的情况进行攻略吗？
不过他也没多少害怕，抱着枕头拨打了东承灵的电话。
“喂，承灵？”
“索，你情况如何？”东承灵从不废话。
“很好，跟刚睡醒差不多。我从试炼回来的时候弄伤了精神力，所以才昏迷那么久。”任索简单描述一下自己的情况。
东承灵：“嗯，我这边也很好，小玖在我这，很讨我爸妈喜欢。天莲学院在元宵节后开学，你等下要通知副校长你苏醒的消息，估计你20号就要上班。”
任索：“那你修炼进度怎样了？”
东承灵：“四转之后修炼难度增大很多，五转对我来说仍然遥远。你呢？”
任索：“我刚苏醒，还没检查气旋就赶着通知你们了……”
东承灵‘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任索也没说话。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几十秒，也没挂断电话。不过任索倒是习惯了，他平时和东承灵也经常这样沉默地待着，因为他觉得有些问题他在说出来之前就已经知道答案。
东承灵的思维模式，太好懂了，以至于不用问就知道答案。
估计东承灵也是这么认为他。
任索忽然问道：“你为什么会希望小玖去你家？”
东承灵沉默了一会，说道：“索，我和你同龄。”
“嗯。”
“你有被父母催婚吗？”
“有……哦？”任索懂了：“你难道也被父母催？”
“差不多，我亲人比较传统，哪怕我算是事业有成，不需要我生儿育女，但也希望我尽快找到伴侣，而且他们会经常聊起这件事……所以我带小玖回去，就是想让小玖帮忙分散他们的注意力。不过放心，他们对小玖很好。”
任索当然放心，谁都会对小玖好的。
“没想到承灵你也有这种自己解决不了的麻烦。”任索感叹一句。
在任索的印象里，东承灵和乔木依都像是那种‘没有事能难倒她们’的强者，不过东承灵是‘我什么问题都不在乎’，乔木依是‘我什么规矩都不在乎’，反正她们都能以自己的方式解决所有问题。
“小玖也只是权宜之计，”东承灵笑道：“真正可以一劳永逸的方法，就是我带一个男朋友回家。”
任索微微一怔，嘬嚅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说道：“例如……我？”
东承灵似乎有些惊讶，她思考了一下，说道：“我家其实离白云市不远……如果你能来我家拜年的话，我和小玖都会很高兴的。”
“哈？……那要我初几去？”
“初三初四初五都可以。”
等任索挂断电话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我怎么就答应了……”任索一脸迷茫，本来只是聊聊天啊。
然而东承灵轻柔温和的语气让他根本无法拒绝，而且提起话题的是他，毛遂自荐的是他，东承灵只是稍微引导了一下话题……
任索心里稍微有一丢丢怀疑，但旋即就烟消云散――不可能，东承灵怎么会那种小婊砸的小心机？换成乔木依他可能还会有点怀疑。
只是到不认识的人家拜年，简直就是公开处刑啊……
任索惆怅了好一会，不过债多了不愁，他很快就提起心神，拨打乔木依的电话。
他有预感，这会是最麻烦的一个。
他已经准备好唇枪舌剑的准备了。
然而，任索得到的回应却是‘你拨打的用户处于通话中’的忙音。
任索微微皱眉，又拨打了三次，全都是忙音。
然后他打给于匡图：“喂，老图，我任索。”
“你还没死！？”于匡图那惊奇的声音，总让任索怀疑自己与他的羁绊关系是不是假冒伪劣产品的：“了不起啊！植物人都能活过来！”
“谢谢你的祝贺，”任索黑着脸说道：“乔木依今天上班了吗？”
“没，她今天休息，你找她有事？”
“……也没什么事，只是想通知她一下……”
“那你打她电话啊。”
“我要是能打得通她的电话，那我找你干嘛？”
“找我通知你还没死的坏消息。”于匡图懒洋洋地说道：“不过她不听你的电话……呵呵，那你小心了，她肯定是对你很生气。”
“此话怎讲？”任索觉得于匡图肯定被乔木依整得多了，所以经验丰富，连忙询问他。
“一般人她再生气也能笑眯眯地打招呼，而现在她连跟你打招呼这样的表面功夫都懒得做，可见她已经心灰意冷，要对你进行致命一击。兄弟你吃顿好的，过个好年，以后可能就没这样的好日子了。”
挂断于匡图电话，任索翻身躺在床上，皱紧眉头沉思。
于匡图那些玩笑话他当然没当真，但有一个词他却是听进去了。
心灰意冷。
乔木依对他……心灰意冷了？
所以连电话都不接了？
倒是很有可能，毕竟古月言说她将月之暗面里发生的事都告诉乔木依和东承灵了。东承灵先不提，以乔木依的性子，发现他在月之暗面又撩了两个女孩，的确可能会对他心灰意冷。
而且经过一个月的冷静期，任索这段时间完全没有出现在乔木依视线里，乔木依重新审视他们的关系，觉得只是一场错觉也有可能……
本身任索他自己也没什么值得别人喜欢的地方嘛……或者说有人喜欢才奇怪呢……
……
……
任妈买完菜回来，将新鸡蛋放进冰箱，忽然听见卧室门哐当一声，任索从里面大步流星地出来。
“妈，今天不用煮我饭了。”
“你这刚出院的，还想去哪？”任妈瞥了他一眼：“别告诉我你要去网吧。”
“回莲江拿点东西。”任索去洗手间整理仪态，老妈似乎帮他擦身子了，不过胡须这些他还得自己刮，还有头发也乱糟糟的，要用发泥固定一下，可惜家里没睫毛夹之类的工具。
“现在？”任妈愣了。
“现在。”
任索说着便打开家门出去，便看见妹妹任星美回来。
“哥――”任星美惊喜地喊了一声，任索便过去紧紧抱住她。
巨大的惊喜袭击了任星美的脑下垂体，她下意识想反过来抱住任索，却抱了个空。
“不用担心，我什么事都没有，我现在回莲江拿点东西。”任索说完便踩着「幽灵疾步」飞快地离开了，任星美连他的衣领都摸不到。
“哥――”
“我最迟明天回来！”
任星美看着他在楼道转角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眼里尽是低落。
“我二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