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份秘档摊开,一条条内容跳跃于眼前,孟奇闭上双目,在脑海中回味着刚才记住的战例,发酵酝酿。
上古以后,除了突然冒出,不知根脚的魔佛,所有的大人物所有的强者都是由弱到强,再无天生强横之辈。
孟奇眼睛缓缓张开,内中一片幽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他将秘档收起,各归各位,然后宛若无事回到摆有案几的房间,漫不经心翻看着卷宗。
夜色渐深,附近一片安静,静得能听到树叶发芽的声音,突然,柳生明的身影出现于园子外,慌忙赶到了朱衣楼。
“总捕头,有新情况!”柳生明还未踏入小楼便传音禀报。
孟奇神情平淡,悠闲起身:“什么新情况?”
“如您所料,华贵妃背后那帮人还未偃旗息鼓,找到了‘神秘宾客’的行踪,并制造巧合,让我们几位密探发现。”柳生明行色匆匆走进房间,“看来他们也是见不得光的家伙!”
孟奇走向柳生明,仿佛闲庭信步,半点没有表露焦急的情绪:“‘神秘宾客’可曾发现行踪泄露,如今去了哪里?”
“他似乎并未发现。”柳生明详细说道,“刚通过平津崔氏看守城门的将领偷偷出城,前往远处江上的楼船。”
此时夜深,神都大门已闭,阵法半开。
“看来还来得及。”孟奇微笑道,双腿迈开,缩地成寸,行于半空,柳生明紧随其后,不到一息便已抵达城门,拿出了六扇门总捕头令牌,吩咐守门将领和士兵暂时解除城门附近的禁制。
等待之时,孟奇状似不经意问道:“柳神捕,你对‘神秘宾客’的身份可有猜测?”
略显客气的称呼让柳生明有点不自在,勉强笑道:“卑职有模糊的推断,还请总捕头指点。”
“天下之大,有资格与平津崔氏、陇南张氏两大顶尖世家合作的并不多,而合作会带来极大风险,见不得光的更加稀少。”
“说得很对,如果是我们都不知道的神秘势力,张百里完全可以让‘那位宾客’出来,作为客卿介绍,反正我们不会认识。”孟奇轻轻颔首,有种领导肯定属下言辞的感觉。
柳生明挺了挺腰背,似乎得到总捕头肯定让他信心更足:“符合前面条件的不过几家,一是草原残余势力,二是邪魔九道之一或之几,三是妖族,四是顶尖门派,五是北周朝廷。”
“草原势力已是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除非古尔多完整归来,否则必成过眼云烟,而崔氏和张氏并未出现衰颓之势,没必要与他们抱团取暖,且双方隔着北周,合作难以深入。”
“崔清河亡于太离之手,不到真的走投无路,崔家不可能和妖族合作,而他们目前距离走投无路还很遥远。”
“同理是顶尖门派,世家与门派的矛盾贯穿近古,彼此心知肚明,不是走投无路,平津崔与陇南张不会自降身份,行此卑躬屈膝之事。”
“所以,卑职怀疑要么是邪魔九道,要么是北周朝廷。”
孟奇看着行将解除的城门附近禁法,对着眼前空气道:“邪魔九道能给崔氏和张氏什么好处?能帮助他们更快突破,更快凝结法身?”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这种和邪魔九道合作之事,没有天大的利益,崔氏和张氏凭什么要冒险?
“若真有办法,邪魔九道何至于每派只有一个或者没有法身。”柳生明赔笑道,虽然邪魔九道有法身的比例远高正道,可那是因为他们功法本身易于速成,前期能突飞猛进,这是教导不了崔氏和张氏的,就算赵氏与邪魔九道合作那次,突破之法也是赵氏本身的,仅仅需要能隐秘窃取众生之力的宝物,“或许邪魔九道能助崔氏登上皇位?”
“可这样一来,张氏如何自处?皇位只有一个。”大门打开,孟奇飞出神都,“若真是为了皇位,顶多崔氏与邪魔九道暗中合作,再用别的由头引张氏上船,不透露真相,最为重要的是,目前的局势下,大晋受不了动荡,两家清楚这点,这是想为别人火中取栗?”
而且华贵妃背后那帮人才是邪魔九道!
柳生明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多谢总捕头指点迷津,卑职明白是哪家了,北周朝廷!”
“高览执掌人皇剑,对统一天下的渴望,路人皆知,面对他的虎视眈眈,大晋世家们才暂时放弃成见,不再钳制皇室,并各争一线,竭力让家中有希望之辈证得法身,这种情况下,有家族动摇不足为奇!”
孟奇微微点头:“高览对效忠他的世家相当照顾,顶多清洗了当初的背叛者,在家族最强者只是外景巅峰,暂时看不到法身希望时,投靠他不失为一条光明大道,反正奉赵氏为皇与奉高览为皇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至于头上多了个不容反抗的皇帝,他们早些年又不是没经历过,但如此一来,他们不仅不会失去本身的资源和势力范围,依旧是顶尖世家,还有强横的‘人皇’庇佑,不用再担心邪魔法身、妖族王者等敌人,两害相权取其轻。”
“之所以‘北周宾客’要到神都来,不就是看到皇帝暴毙,总捕头失踪,有机可乘吗?只要挑起赵氏内讧,引发世家矛盾,高览成就大业指日可待!”
柳生明吐了口气,一副刚才想到这点的样子:“总捕头英明!难怪神秘宾客要提审冯征,原来是想找到线索,制造内乱,难怪张百里当时想牺牲自己,一旦暴露,赵氏和其他被背叛抛弃的世家会生吞活剥了他们两家。”
“不过,他们基业在平津与陇南,大不了就直接打出旗号,迎高览南下,何必如此害怕?”
远处江面在望,孟奇脚步忽地放缓,收敛气息:“崔清羽都带着止戈剑抵达神都,等待内讧的机会,陇南张氏的家主会没有来,会不带神兵?神都乃赵氏老巢,若得其他家族协助,在大阵之内,足以杀掉两位家主,留下神兵,没了神兵,嘿,还是顶尖世家吗?”
“总捕头真是见微知著!”柳生明略显夸张奉承道,“如此看来,这位‘神秘宾客’极可能是北周强者,但不知是谁……”
江面一艘楼船随波轻晃,在夜风里透出静谧,孟奇仿佛漫不经心道:“有自信把握住神都内讧机会的强者不会多,能被高览信任到派遣如此重要任务的更加稀少,某心中只有一个人选。”
“高家高腾!”
前北周皇帝,地榜第八!
“高腾?”柳生明看着那艘楼船,下意识退后一步,旋即顿住,谄媚笑道:“有总捕头在,高腾算什么!”
孟奇忽然笑了:“可惜,这艘船里没有高腾。”
“那是谁?”柳生明讶异道。
孟奇侧头看了他一眼:“这得问柳神捕你了。”
“总捕头,您什么意思?卑职真的忠于朝廷。”柳生明一脸茫然和惶恐。
孟奇似笑非笑道:“某知道你真的忠于朝廷,所以这里才没有高腾。”
听到这句话,柳生明脸上的表情尽都褪去,刚才的谄媚,刚才的茫然,刚才的惶恐,刚才的下意识退后一步,像是从未发生过,只剩下畏惧和紧张,只剩下牙关作响:“你,你知道……”
“你的演技真好,某一直只是略有怀疑,直到看见这艘楼船,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孟奇眼睛微微眯起,感受着来自所谓“三生果”的莫名联系,楼船附近藏着顾小桑!
他话音未落,四周天地陡变,虚空仿佛有了生命,凝固成琉璃,而琉璃之内,混混沌沌,一下将柳生明与孟奇隔开。
楼船内飞出两人,不是顾小桑,也不是罗教法王,而是苍老的奉典神使,而是端坐九品莲台的当代欢喜菩萨!
预计的偷袭埋伏似乎不得不转为正面强攻了。
奉典神使左手托着一枚扭曲不定的残破小印,它散发着莫名气息,影响着周围虚空,似乎使这里自成一界,让孟奇无处可逃。
虚空印?孟奇瞳孔微微收束,不,不是虚空印,是灌注了虚空印一两次真意传承的宝物,以此为核心操纵虚空,远胜两仪分界帕!
而奉典神使右手握着一口透明短刃,弥漫着法身的气息,似乎是渡世法王炼制的令牌,见它如见教主,有法身战力!
“可惜法王面临突破关隘,难以前来,不过有此令牌足矣!”奉典神使沙哑笑道。
而执掌着神兵的当代欢喜菩萨展颜一笑,让虚空为之一亮:“若你肯束手就擒,我当度你超脱苦海,享受极乐。”
这种阵势,连法身都能抗衡不短时间,能击杀任何一位没有神兵的大宗师,何况仅是战力接近的狂刀!
可他们却看到孟奇双手低垂,竟不慌不忙,微笑开口:“皇帝能在菩萨呻*吟之下往生极乐,也算死得其所。”
难怪仅仅只是呻*吟就让皇帝心灵失守,采补反噬。
见孟奇气势沉稳,像胸有成竹,欢喜菩萨反倒不敢鲁莽动手了,笑意盈盈道:“你似乎早就有所猜测?”
“崔氏与张氏试图投靠北周,皇室怎能没有应对?采补暴毙与华贵妃之事就让某明白,秦王借助了罗教与素女道的力量,难怪一直不敢见某。”孟奇竟似闲庭信步般往前走了一步。
欢喜菩萨捂嘴娇笑:“他借助我们的力量,似乎不用杀掉皇帝,杀掉华贵妃,直接找机会揭穿崔氏与张氏便可。”
“当然不用,你们之所以这么做,说服秦王‘放弃’他们,不就是为了引某来神都吗?否则某行踪不定,擅掩天机,连法身都难以真正锁定。”孟奇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
自己刚在二月初二踏入少林,二月五日就有暴毙之事,三天刚好是自己行踪消息传递到神都并充分发酵的最短时间,太过巧合!
说到这里,孟奇叹了口气:“所以,司马总捕头不得不失踪,光是皇帝暴毙,某未必会来。”
奉典神使沉声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来?”
这里有法身令牌,有神兵半步,有埋伏的顾小桑!
孟奇忽地勾起嘴角,右手握住一截刀柄,缓缓从袖中抽出:
“当然要来,为什么不来?”
“某是来杀人的!”
一抹橙黄亮起,映入了欢喜菩萨、奉典神使和柳生明的眼睛,透入了瞳孔。
神兵!柳生明脸色大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