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漫漫,则罗居房中不时有狂风阵阵,幽绿闪烁,沙尘呼啸,鬼哭狼嚎,让人不寒而栗,感觉邪异至极。
到了后半夜,这种动静才平复,则罗居更深层次入定,恢复元神与身体的疲惫。
孟奇依旧未动,像是专门到这里围观则罗居。
天边一道红线凸显,大日渐渐东升,空气凉爽,有着绿洲外决然不同的湿润感。
孟奇还是没有动,与其他老鼠别无二致。
仆人送来铜盆毛巾和食盒,放在门边,等待着则罗居自己开门取,这与一般人家的规矩并不相同,因为谁也不知道里面的大爷会不会突发奇想练功,练什么时候,所以不可能一直等待。
来往脚步声渐多,国师府的阵法缓缓关闭,只做警戒之用。
哈勒国度的阵法亦是如此,城门开启,出城的沙客行商和入城的绿洲百姓带来一日繁华喧嚣的起始。
孟奇没敢再靠近,亦没有流露杀意,即使八九再擅于隐匿藏行,自己终究差了境界,目前的距离是极限,多走几步,则罗居必然会有察觉!
这是之前悄无声息靠近瞿九娘得到的“数据”,否则自己见九娘何需神出鬼没?夜里大大方方上门即可!
刚迈过第一层天梯的九娘都不能在这个距离发现没有杀机的自己,则罗居肯定也不行!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则罗居走了出来,周围院落顿时没有了仆人,因为他们都害怕哭老人和他的弟子,若没有吩咐,绝不靠近,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被抽魂炼魄了!
他身罩黑袍,头发短粗,胡须满面,戴着标志性的黑色眼罩,与孟奇上次所见没有什么变化。
孟奇周身窍穴暗动,“大日”“金乌”归于诸天,“星辰”“宇宙”融入九窍,纷纷扰扰,混乱不休,尽化混沌。
混沌既出,孟奇的气息愈发幽深难测,似乎不存于这个世上。
与此同时,孟奇已做好解除变化的准备。
则罗居右手一摄,食盒飞起,眼睛微眯,想着如何与师尊联手突袭狂刀。
就是这个时候!孟奇恢复人形,长刀斩出,由内而外,开天辟地!
则罗居突感周围昏暗,接着一道刀光亮起,劈开了混沌,以无可阻挡的姿态和难以想象的速度直驱他的身前,就像昏暗裂开后洒落的阳光!
谁?则罗居根本来不及做更多反应,本能抬起左手阻挡,右手拔出狭长邪异的马刀。
噗!
混沌劈开,左手齐肘而落,则罗居甚至没能沙化!
这是什么刀法?
似乎无物不开!
啪,则罗居左手掉落于地,瞬间失去血肉,光芒化入身体,但长刀毫无停滞,已临胸口。
那种锋锐之意,那种劈开混沌般的感觉,让则罗居不寒而栗,感觉到生命的脆弱,似乎下一个刹那,他就会被一刀两断!
呜!
鬼哭声响,阴绿光芒缭绕着则罗居。
长刀之下,光芒无声无息一分为二,但终究挡住了那无可阻挡的开辟之势!
啪,一块鬼魅绿石掉于地面,碎成了几截。
则罗居抓住机会,邪刀横挥,黝黑无光,刀气如同阴风,一张张鬼面凸显,撕咬阴灵。
刀斩肉身,鬼噬元神!
邪刀刚挥,则罗居突然感觉灼热之意,这是比狂沙大漠更可怕的灼热,浑身似乎干透,呼吸之间全是热浪,侵袭内脏,灼烧肺腑。
灼热刚起,一道赤光流火便已斩来,它宛若一轮红日,至正至阳,消融了阴风,照化了冤魂。
声声哭喊齐显,大日投怀,点燃了院落,烧灼着则罗居,轨迹堂堂正正,但轨迹玄妙,又有“折射”,又有“反射”,让则罗居无法把握。
迫不得己,则罗居改横挥为化乱舞,以战八方之势抵挡长剑。
当!
刀剑相击,邪刀之上燃烧起朵朵火焰,让冤魂恶鬼尽数“渡化”,则罗居被击中薄弱之处,又慌忙出招,未尽全力,顿时倒退几步,旋即脚不沾地,半飞而起。
而长剑亦是回荡,光芒黯淡,仿佛被阴风吹灭了少许,被黄沙层层覆盖。
趁此机会,孟奇踏虚而上,高举长刀,暴喝一声:
“则罗居!”
声音滚滚,仿佛雷鸣,青雷横溢,震慑元神。
是他?
狂刀!
则罗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灵顿时失守,被雷言震动了肉身,摄住了元神。
孟奇再次暴喝:
“我来杀你了!”
长刀落下,虚重缓急烈,演绎天罚,乌云汇聚,毫无掩饰。
轰隆!
五道青雷接连而下,带着至刚至猛之势,抹杀阴邪,天罚轰顶!
整个哈勒国度,都看到了国师府上空铅云密布,水桶粗细的雷光落下。
大将军乌孙奇,国王延师车感应其势,一个飞赴枢机,开启阵法,一个腾空而起,赶向国师府。
他们都没有选择遥遥出招,因为没法锁定敌人气息,那样会将国师府附近区域全部打坏。
自家的城池自己心疼!
则罗居的邪刀以诡异姿态上斩,像是飓风的漩涡。
他感孟奇杀意之坚,也充满了搏命之情,只要再撑两个呼吸,援军到来,该考虑性命安危的就是狂刀了!
直到现在,他依然没有想通,为什么狂刀会突然出现于自己面前!
他不用稳固境界,不用修炼外景功法吗?
如此一来,他凭什么有把握杀自己?
难道渡过四重天劫者,赶路的情况下,只用二十余日,就能完成一切?
呼,狂沙起舞,周围房屋完全干枯,大地开裂,卷向半空。
轰隆!
青雷滚滚,打开了狂沙,彻底荡除了阴邪。
当!
天之伤沉重异常,一下将邪刀劈歪。
天打五雷轰之下,则罗居空洞大开,七窍喷血,还好将对方长刀引开少许,避过了正面!
则罗居连连被动,一身实力十成之中发挥不出六成,瞳孔忽然收缩,只见狂刀背后肌肉鼓起,长出了两条手臂!
长出了两条手臂?
则罗居惊愕之中,孟奇气息攀升,如同有两个自己,新长出来的右手高举,翻掌落下,掌前幽幽暗暗,四周全是破裂之声,房屋粉碎,虚空收缩,如同天地塌陷,一下就让则罗居避无可避。
无人的情况下,孟奇实力全开!
“去死!”
暴喝声中,则罗居看着那只洁白有力的手掌打落,而自己的邪刀被天之伤牵制,来不及回防。
他脸上顿时露出狰狞神色,眼罩突地烧起碧绿幽火,一道邪异流光直直打向孟奇眉心,如同幽冥深处蹿出的杀机,死意凝聚,能穿透重重防御!
“一起死吧!”
这既是凶悍,又是审时度势,唯有以命换命,才能逼得对方换招,获得喘息机会,等到援军来临!
就在这时,孟奇不躲不闪,脖子上陡然长出一颗头颅,挡住了幽冥邪光!
邪光入体,雷芒阵阵,大日赤红,孟奇七窍流血,但落掌之势毫无放缓。
则罗居全身沙化,向着四周飞舞,欲寻一线生机。
噗!
右掌打中狂沙,天地倒倾,一粒粒沙子尽数化为虚无!
再能沙化,又岂能挡得住翻天之印衍化的绝招?
“啊……”则罗居发出惨叫,狂沙凝聚,重现了他的身体。
但他的脑袋已是一片模糊,完全破碎,红的、白的、绿的喷涌而出。
最为重要的是,他的元神已被一掌打灭!
则罗居破碎的脑袋上眼睛残存,凝固着恐惧、怨毒和不敢置信的情绪。
狂行二十余日,奔波十数万里,等待一夜,终杀邪刀!
孟奇解除两头四臂,天之伤一挑,将邪刀收入芥子环,并将则罗居的随身“黑色小袋”“吞”入腹中。
接着,流火一闪,烈焰滚滚,迅速将则罗居化作飞灰,并蔓延往外,泯灭现场痕迹,同时留下了几个焦黑大字。
收起宝兵,孟奇“吞”下芥子环,身体一摇,化为玉鼠,悄无声息潜离院落。
这个时候,乌孙奇方临国师府上空,可已经没了敌人踪迹,连气息都无!
他凝目看去,只见毁坏的院落中央有火焰灼烧出的大字:
“狂刀斩则罗居于此!”
狂刀斩则罗居于此……乌孙奇又震惊又羞恼,仿佛被人狠狠扇了一个耳光。
狂刀实在太过狂妄!
竟然敢直上哈勒,突入国师府,斩杀邪刀,视自己等人于无物!
这种情绪波动中,孟奇化作的老鼠自然不会引起他的注意,安然抵达后花园,找到了“同伴”。
若没有留字,引开注意,外景大战的边缘还有老鼠残存委实让人怀疑!
“该死的狂刀!”他暴怒喝道,精神撒开,搜索附近,可一无所获!
而此时此刻,城门尚未关闭,来往行商众多,让乌孙奇怀疑狂刀潜入了其中,但不知是否已经出城!
该死的狂刀……声音远远荡开,传入仙迹外围成员耳中,震得他三魂失了两魂,七魄不见五魄。
那是狂刀?
他竟然如此鲁莽!
可似乎得手了!
阵法开启,几位外景遍索城池,可毫无收获。
哈勒不可能长期封锁,等一个月后,哭老人返回时,早就来来往往无数拨人。
哭老人飞在半空,脸色铁青,望着下方城池,眼里尽是残忍仇恨之色。
在他看来,必须万魂噬神的狂刀怕是早就逃离了!
下方酒馆内,一位做沙客打扮的男子腰悬长剑,品着美酒,含笑看着屋顶,似乎在嘲弄半空的哭老人。
他面前的掌柜同样认不出他就是孟奇!
“该去播密了。”孟奇含笑放杯,悠闲起身,找个了商队,搭着便车,离开了哈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