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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九十九 鏖战

    从清晨杀至深夜,蓝水绿洲城那脆弱的城墙仅仅抵抗了一个上午,就被轰开了数个缺口。帝国步兵顿时一拥而入,冲入城内。在破城的瞬间,就连撒伦威尔都觉得,战争很快就要结束,接下来就是考虑追歼残敌了。于是撒伦威尔开始思考应该如何调派骑兵围堵李察,想要杀死李察可能很不容易,但是能够把他的部队彻底击溃,杀光他身边的悍将,也算是一个巨大的收获。

    然而,绿洲城内厮杀声一直未息,早该结束的战争却一直没能休止。直到夜幕降临,撒伦威尔才忽然发觉,原来从城破的一刻起,战斗才刚刚开始。

    直到夜幕深垂,绿洲城内依旧厮杀阵阵。撒伦威尔已经在车顶站了一天,如一尊雕塑,滴水未进。他脸色铁青,只能遥望着火光处处的绿洲城,空自恼怒。混乱的街巷战,已经超出了他所能控制的范畴。

    忽然几匹快马冲破了夜幕,奔到撒伦威尔面前。中间的一匹战马上驮着一具尸体,这个人看起来十分眼熟。

    为首的一名骑士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大声说:“殿下!军团长巴里将军不幸战死!我们好不容易才能他的尸体抢回来!”

    “巴里?”撒伦威尔脸色大变,直接从指挥车顶跳了下来。骑士们将巴里将军的尸体小心翼翼地从马背上抬了下来,摆放在撒伦威尔面前。

    巴里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虽然已近五十,但身体依然健硕如钢。他是撒伦威尔倚重的心腹,也是两个军团长之一。刚烈和细腻兼而有之的性格让他既能指挥大军,又能冲锋在前。而圣域的实力,就是他纵横敌阵的底气。

    城破之时,就是他亲率一队劲卒,直扑城内,一直奋战至今,直到现在被手下的骑士们抬到撒伦威尔面前。

    巴里仰躺着,双眼犹然怒睁,最后的嘶吼依然凝固在脸上。他身上插着数支弩箭,根根透甲,直至没羽。撒伦威尔解开巴里的胸甲,看到他的心口处有一个锋利的刀伤。但从伤口处血痕判断,刺这一刀时巴里已经处于濒死状态,显然敌人补这一刀全无必要。不过撒伦威尔并不知道,对绯色来说补刀却是非常重要,这一刀对她而言等同于大补。

    撒伦威尔眼角抽动,站了起来,遥望着烈火中的蓝水绿洲城,眼角微微抽动。忽然间,撒伦威尔看到一队帝国步兵正慌乱之极地从城里逃走了,在他们身后追着一群挥舞着兵器的家伙。这都是些什么样的家伙啊,他们衣衫破烂,根本没有队形可言,有的只是人数优势和足够凶狠。那些人根本不是战士,完全是流氓,盗贼和奴隶的集合体。

    看到那队帝国步兵疲惫的脚步,撒伦威尔才想起自己的战士们已经战斗了整整一天。残酷的现实终于让他打消了一战功成的想法,对身边的骑士说:“传令,撤军!”

    片刻之后,魔法焰火在夜空中绽放,同时凄厉的号角声响彻大地,帝队终于从城内陆陆续续地撤了出来。可是看到一个个浑身浴血,疲惫不堪的战士,撒伦威尔几乎不敢相信那些是自己亲自带来的战士。但再怎么难以置信,那些的确就是帝国的军队,而且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战士。虽然时间还不是很长,但是战斗力却绝对不低。可是撤出来的人数,却比进城的人数要少了很多。

    “殿下……”一名骑士奔过来,刚想说什么,就被撒伦威尔不耐烦地打断了。

    “救治伤员,清点战损,作好防御!这些事情难道还要我再重复一次吗?”

    撒伦威尔明显心情不佳,那名骑士还是硬着头皮说:“威利斯大师在城内受了重伤,大神官说,大师其实是中了毒,他只能想办法缓解,如果想要救回威利斯大师的话,必须立刻把大师送回帝国的神殿中去。”

    “威利斯大师也受伤了?”撒伦威尔先是吃了一惊,然后脸色迅速阴沉下来。威利斯是十四级的大魔法师,亦是此行随军的六位大魔法师之一。在攻城时,他冒险进入绿洲城,没想到居然就在城内重伤至此!

    再想到战死的巴里,撒伦威尔心中忽然浮上隐约的不安,感觉自己似乎疏忽了什么。

    绿洲城内厮杀声已经平息,已经有胆大的人们走上街头,开始掠夺帝队尸体上的财富。更多的人是在救火,试图挽救自己的家园。

    在一处小广场上,李察拖着沉重的身体走了过来,吃力地撑开一座小旅馆的大门,走了进去。旅馆正厅内一片狼藉,地上还有浓浓的血渍,显然经历不止一场战斗。厅内的桌椅早已尽数摧毁,李察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稍干净些的地方,索性不再挑剔,而是靠墙坐下,大口喘着粗气。灭绝和命运双子都被扔到了脚边,沾染了不少和着血迹的泥土,完全不是传奇物品应有的待遇。

    李察的心正剧烈地跳动着,身体里空空荡荡的,就象是干涸的河床一样,几乎找不到可以动用的魔力了。而身体各处也开始泛起酸痛,那是体力过度透支的后果。战斗了整整一天,帝国部队终于撤退了,撒伦威尔的决心看来比李察原本预想的要大得多。

    几只巨大的蝙蝠从窗户中飞了进来,倒吊在天花板上,开始休息。这批精英蝙蝠也耗尽了体力,需要休息。夜空中现在只剩下一只蝙蝠在盘旋着。

    旅馆外响起沉重的脚步声,刚德庞大的身体挤进了旅馆。他四下看了看,随手用巨斧一扫,粗暴地清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然后把巨斧在地上一插,一屁股坐在李察的身边,开始大口喘气。刚德全身上下都是鲜血,露在外面的肌肤上有好几道醒目的伤疤,那件防御力惊人的铠甲上也有数道破损,露出下面的伤口。光从这些伤口上,就可以看出一天战局的激烈。如果不是有这件重甲,刚德多半会重伤不起。

    坐下时明显震动了全身的伤口,让刚德疼得一咧嘴。他掏出酒壶,狠狠灌了几口烈酒,然后看看空了大半的酒壶,很有些恋恋不舍,但还是递给了李察:“头儿!来喝两口,这东西提神!”

    李察接过酒壶,先是灌了两大口下去,然后喷出一口浓浓的酒气,果然精神提高了少许。不过李察并没把酒壶还给刚德,而是解开了自己的上衣,露出肩头到胸口一条十几厘米长的伤口,咬着牙,将酒壶里的烈酒淋在伤口上。

    虽然李察意志坚定,但瞬间也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头儿!我去找个牧师来吧,你这伤口需要治疗术。”刚德说。

    李察把酒壶扔还给刚德,哼了一声,说:“你身上的伤可比我多,也比我重。”

    刚德摇头:“那不一样!我皮粗肉厚,受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只要有酒有肉,睡一觉就好了。还有很多重伤的兄弟等着牧师治疗术救命呢,我们这边的神官虽然很多,但远不够把他们都救回来,还是不要浪费他们的神力好了!”

    “是啊,还是不要浪费他们的神力好了。”李察重复着刚德的话。

    “不对,头儿!那不一样!”刚德挠着头,试图反驳。在他心中,李察是领主,领主的身份比平民和战士们要高贵得多。刚德自己有异族血统,身份甚至比平民还要低,他又是在死亡训练营中长大,其余和奴隶差不多。但李察不同,在诺兰德,贵族身上的小伤口比平民的命更重要,是一个普遍的共识。

    李察不止是贵族,还是一位魔法师兼构装师,这两个身份比他的贵族身份还要高贵得多。所以李察现在的做法,让刚德很有些难以理解。李察简直就象一个最普通的战士那样处理着自己的伤口。

    看到刚德还想再劝,李察打断了他的话,说:“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来,把盔甲脱了,一会小心盔甲沾伤口上。”

    被李察这么一说,刚德周身的伤口一齐疼痛起来。他吃力地撑起身体,很是笨拙地去解铠甲。李察拿起命运双子,当传奇法杖当成拐杖,支撑着站了起来,对刚德说:“我来帮你。”

    刚德一时想要拒绝,却又被李察制止。而他手臂上的伤口又让他难以触到几个解甲的锁扣。于是在李察的帮助下,沉重的盔甲终于被卸下来。刚德身上的伤口果然被粘连了,脱甲时不少伤口裂开。而李察则因过于用力,胸前的伤口再次迸裂,不断流出淡淡的血水。

    两个男人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把酒壶里最后一点酒分掉,苍白的脸上才有了点血色。

    过了一会,刚德问:“头儿,我们其它的人都没事吧?”

    “没事,都活的好着呢!好象连伤都没有。”李察说。

    刚德大吃一惊:“啥?没伤?连提拉米苏那个大胖子也没受伤?”

    李察感应了一下食人魔法师的状态,肯定地说:“一点都没伤到!”

    刚德先是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数量众多的伤口,再看看李察胸口那道也和轻伤无缘的刀伤,一时无语,过了半天才咬牙切齿地迸出一句:“这帮家伙,也太他奶奶的奸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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